第五章 醫(yī)者“人”心 (二)
“這戶人家的住所,可找著了?”
打聽過了,這戶人家的男人靠打漁捕獵為生,就在寒山腳下安了家,平日里也總獵些野味到市集上賣。少爺若是要去,老朽這邊派個(gè)伙計(jì)領(lǐng)路?!?p> “不必了,伙計(jì)還是留著照顧病人吧。”陸少陵十歲時(shí)日日上山采藥,對寒山再熟悉不過了,何須領(lǐng)路人。
又察看了幾個(gè)不同程度感染疫癥的病人,可以確定是中毒了。
只是這毒素如何能在短時(shí)間內(nèi)感染幾乎全城百姓?
疫癥的源頭沒有找到,即便陸少陵有可解百毒的良藥,也不敢貿(mào)然救下這一城百姓。
離開醫(yī)廬時(shí),陸少陵迎面遇上一人,手執(zhí)折扇,錦衣華服,好不風(fēng)流。
“哎?少陵,你真的回來了,好些日子沒見,我一聽說有你的消息,就特地來尋你。城中因這疫癥鬧得人心惶惶的,府里都設(shè)了門禁,剛才從墻頭上跳下來差點(diǎn)閃了我的腰?!?p> 少年收起折扇,輕點(diǎn)在陸少陵胸前,另一手作勢扶著腰,動(dòng)作一氣呵成,捻熟得很。
“既已見到,云游兄可以回府上了,免得楚相爺?shù)綍r(shí)候找我拿人?!标懮倭晷煨煺f道,卻沒伸手推開折扇。
“沒意思,少陵,你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懂逗趣。少年老成最是討人嫌,京城中,除了我,還有受得了你這脾氣?”
說完,楚云游悻悻地收回扇子,又不解氣得在少陵胸前拍打了幾下。
陸少陵倒也不惱,沿著大道朝寒山方向走去,那原本煩悶的情緒似被這幾扇子給驅(qū)走了不少,緊繃的清俊面容也有所緩和。
“你這是去哪?等等我呀,好不容易偷跑出來,總要找點(diǎn)樂子。”
楚云游臉皮厚的很,三步并作兩步追了上去,仿佛剛才腹誹陸少陵的人不是他。
這一路,該有的愁云慘淡之狀,愣是被楚云游的聒噪沖得一干二凈。
他從寒山白露說到星辰大海,從琴棋書畫說到詩詞歌賦,明明都不見陸少陵回應(yīng),卻依舊喋喋不休,說得興起之時(shí),還用手腳比劃比劃。
兩人不多時(shí)便行至寒山,這寒山雖不大,但山中清泉奇石,草木魚蟲,飛禽走獸,無一不有。
還沒走幾步,就看見前方立著一間草房,應(yīng)該就是這了。
“到了,云游兄可以先停下來休息一會(huì)?!标懮倭杲K于出聲,“草房內(nèi)危險(xiǎn)未知,就別跟著我了?!?p> 草房看著再普通不過,風(fēng)吹雨打的已經(jīng)可以說是破敗了,但走近才發(fā)覺其中不同,似有煙霧匯集,一絲一縷,源源不斷。
“少陵,這粉紅色的煙,還挺好聞的哈?比女孩子家身上擦的脂粉還香?!背朴文睦锸强下犜挼闹鳎懮倭昃屯孔永镞M(jìn)。
少陵也是沒轍,塞給他一粒解毒丹,“吃了,這是瘴氣,聞得多了會(huì)中毒而亡,可不是那些鶯鶯燕燕身上的香粉?!?p> 推門而入,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內(nèi)里的擺設(shè)倒也不算粗陋,只是幾日沒人打掃,落了薄薄一層山灰。
陸少陵四下看來,并無異象,但瘴氣確是一直往草屋匯集,此時(shí)看去已如落日煙霞般艷麗。
“哎喲,該死的東西!”聽得楚云游一聲謾罵,少陵手中三根銀針盡出,將一物釘在了墻上,發(fā)出難聽的叫聲。
捏著鮮血直流的手指,楚云游湊上前一看,“媽呀,這是耗子?眼珠紅得跟燈籠似的,身上的毛還炸開了?!?p> “楚大公子,你方才是怎么惹了它的?”
少陵從楚云游錦衣上撕下一塊布來,緊緊系住他被咬的手指根部。
摸出匕首,豎向劃開了整個(gè)手指的皮膚,疼得他滋哇亂叫,卻不敢亂動(dòng),眼見著滴落的血液由黑變紅,漸漸止住。
才又從他身上扯下一塊錦帛,往傷口灑了些藥粉包扎上了。
“我的新衣服,陸少陵,太過分了你。哼,不過看在是為了替我包扎傷口的份上,就不跟你計(jì)較了!方才,我就是看見那墻角好似有東西,一閃一閃的泛著紅光,這不一伸手,就中招了。誰知道這小畜生躲在那,亮著雙紅晃晃的招子。話說,這東西就是疫癥的源頭?不過看著病征不太像啊,不是說有黑色蛛網(wǎng)樣的紋路,它身上可沒有。”
“不是,跟那些人一樣,它也被感染了,只是表現(xiàn)出的癥狀不同?!?p> 陸少陵用匕首取了點(diǎn)它的血液放入瓷瓶,將扎在胸口的銀針又沒入三分,結(jié)束了它的生命。
“我被它咬了,不會(huì)也要變成這樣吧?”楚云游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眼下的處境,死拽著陸少陵的衣服不撒手。
“它長得那么丑,真要變成那樣,我還怎么去見我的月兒。少陵,你快救救我。”
“若是云游兄不放心,為確保萬無一失,我不介意再給你劃上一道口子的,如何?”
陸少陵真是哭笑不得,拂開了他的手朝后院走去,楚云游捏著手指一臉委屈地跟著,活像被惡霸調(diào)戲了的小媳婦。
屋后的院子也不過方寸之地,一覽無余,山泉汩汩,穿過石縫,沿著光滑的石面,匯入人工鑿開的池子中,清亮透徹。
“想不到,疫癥源頭的玄機(jī)竟在這一方池水中?!标懮倭昴抗饴湓诔刂性S久,伸手從池底抓出了一塊卵石。
“就這個(gè)?”有了之前的教訓(xùn),楚云游不敢隨意觸碰陸少陵手中的卵石,只用眼睛瞟了瞟。
“不信?你抬頭看看?!?p> “嗯?抬頭?今天天氣甚好,萬里無云,秋高氣爽……”楚云游搖著折扇,又裝起一副才子模樣。
“云游兄當(dāng)真風(fēng)流倜儻,也罷也罷?!标懮倭瓴恢f什么好,只噓嘆了一句,把玩著手上的卵石,心里想著什么。
這石頭一取出,本已艷麗如煙霞的瘴氣在極短的時(shí)間內(nèi)消散了,那池中泉水不過一陣法,卵石為陣眼。
山中林間本就有瘴氣,但從不匯聚,肉眼不可見,不會(huì)傷人性命。
可瘴氣一旦受陣法牽引,匯聚成形,毒性極大,溶于水中時(shí),無色無味。
瘴氣之毒山野間最常見,也最易被忽視,大夫們怕是怎么也想不到這。
不過看這疫病的癥狀,絕不是簡單的毒障,陣法之中必定還加了些其他的東西。心思歹毒的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