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歸家
這邊阿毛和陸少陵在密林中藏匿了一夜，天亮了便出了林子。但是這光天白日的，阿毛這只大白猿也不好露面，又不愿意變作人形，便偷了懶躲進(jìn)納戒中。
昨夜城門大火，越王下令全城戒嚴(yán)，白天這城門口也守了兩隊士兵，拿著陸少陵的畫像，一一比對來往行人。遇上五官相像的男子，還會上手去摸一摸有沒有戴人皮面具。
甚至姑娘老婦也要細(xì)細(xì)打量，這倒是把陸少陵想得太小人了。任是再不濟(jì)，他也不會扮作婦人家，來蒙混過關(guān)。
陸少陵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城門口的排查，心下一笑，人皮面具他倒是不會制。但是換顏丸，他倒有。
這幾年間走訪名山隱士，收集到不少的稀世藥方，其中正有此奇藥。服下可改人面貌，又不會有副作用，比那人皮面具，易容術(shù)什么的要好用太多了。
之后陸少陵湊齊了藥材，還真煉制出一瓶，只是藥效只夠維持一柱香的時間，而且還不能疊加使用，每隔三日才可以用一次。
城門是一定要進(jìn)的，他心里清楚。自己現(xiàn)在成了逃犯，怕是也會牽連一些人，有些事還需要他去查探。
想到這里，陸少陵心念一動，從納戒中取出換顏丹，丹藥通體透亮，內(nèi)里飄蕩著一絲鮮紅，因著其中有一味藥引，便是煉丹者的血。
丹藥入口，陸少陵的五官開始有了變化，眉毛變得又短又粗，堅挺的鼻梁也慢慢塌陷，膚色逐漸趨于暗沉。不過幾息，就完全變了樣子。
他身上的衣服也早換作了粗布麻衣，由一個翩翩公子徹底變?yōu)榱松揭按宸颉ｊ懮倭曜约憾纪ο訔夁@張臉的，但是外貌變化也是隨機的，沒辦法控制。
趁著藥性未過，陸少陵快步向城門走去，排隊等候檢查。輪到他的時候，士兵看著畫像比對了一下，便直接放人過去了。
陸少陵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走進(jìn)城，一月未見，朱雀街依舊繁華如初，即使皇城換了主人，也沒能影響它的運轉(zhuǎn)。
孩童們你追我趕，互相嬉鬧。小販們賣力地吆喝，拉攏著往來的客人。酒肆茶館也熱熱鬧鬧，喝酒聽曲的有，品茶閑談的也有。
陸少陵沿著那走過千百遍的青石路，觀望四周。一切都如他大雨那日離開時一般，除了眼前這被貼上封條的陸宅以及昨夜親眼所見的十幾具尸首。
陸宅已經(jīng)破敗不堪，屋檐下那匾額歪歪斜斜地垂下，表面覆滿了灰塵，門口左右兩只石獅也被毀了大半。陸少陵像個路過的陌生人，出于好奇心，瞅了幾眼便走開了。
這大白天從正門闖進(jìn)一個被封鎖的宅院，可不是什么明智之舉。而且根據(jù)觀察，陸少陵發(fā)現(xiàn)，雖然門外沒有人把手，但是內(nèi)宅卻有不少腳步聲。有的腳步極輕，不細(xì)聽都很難察覺，高手無疑。
越王為他真是費盡心思，但這陸宅今日他進(jìn)定了。
大家只知道陸少陵醫(yī)術(shù)高超，但還有一點，世人都不知。陸少陵武功也不弱，一手銀針，總是讓人防不勝防，而這輕功更是絕佳。
正門難進(jìn)，那從偏門進(jìn)就是。修行輕功的人都知曉，想要練好輕功，就得將身體視如鴻毛一般輕盈。憑風(fēng)而起，借力而不抗力，時間一久，連腳步都會變得輕緩。
對陸少陵來說，悄無聲息潛入陸宅，再容易不過。
換顏丹只剩半柱香的時效，陸少陵尋到偏院的一處外墻，輕踏一步躍過墻頭，徐徐落地。
細(xì)看去，這院子還是如同記憶里那般，枯草遍地，池塘里一片死水，散發(fā)出植物腐爛的氣味。
還是如記憶里那般，無人看管，就像當(dāng)年他母親去世時一般，無人侍奉。陸長安當(dāng)年將他從母親身邊帶走，自那以后就再也沒能見她一面，直到病入膏肓，身入黃土，也沒能。
思及此處，陸少陵心里有些酸楚，久違的痛心之感，無情水到底是被半心蓮子給制住了。
“你是何人？！”陸少陵一恍神，就聽見身后一句輕喝。
來人卻是秦月，她正是為了尋陸少陵才偷摸進(jìn)了陸宅。陸少陵此時換顏丹在身，模樣大變，秦月認(rèn)不出也正常。
“月兒。”陸少陵聽見聲音就知道來者是誰，回身看她。
“少陵？是你！”秦月看著眼前的男人，頂著張粗野的臉殼，眼神卻熟悉的很。
“嗯，是我?！标懮倭杲z毫不作掩飾，回答道。
秦月定定地看著他，表面平靜，心里卻是驚濤駭浪。
少陵怎么不騙她一次呢？可是爹還在等她去救，到底怎么做，要怎么做？
“月兒，離開這里?！标懮倭瓴恢卦聻槭裁磿冻鰹殡y的神情，眼下這里太危險，得趕緊讓她離開。
秦月回過神來，只能暫時不去想，“少陵，你回陸宅做什么？陸爺爺他們的尸首不是都燒了嗎？”
“對，我燒了，收集了一部分骨灰，答應(yīng)要給他們立個衣冠冢。祖父最看重宗祠，我得帶他們回來?！标懮倭陱男淇谌〕鲆粋€錦囊，里面便是陸家人的骨灰。
“我跟你一起去?！鼻卦聸]想到怎么辦之前，決定先跟著陸少陵。
“內(nèi)院有高手，月兒，自己小心。”秦月什么脾性，陸少陵很清楚，是說一不二的，便不再提讓她離開的事情。
“嗯。”
秦月只應(yīng)了一聲，沉著臉，情緒不同往常。陸少陵總覺得哪里有問題，一時又想不出。眼下只能先把宗祠的事情辦好，其他的之后再說。
兩人小心翼翼地隱藏身形，迂回來到祠堂附近。還未近門，就聽見里面?zhèn)鱽頄|西被掃落在地的聲音。
“兄弟們別守著了，皇上有令，把祠堂里這些祖宗牌位都砸了！”
“大哥，這些都是死人牌位，砸了不好吧？萬一晚上找上我們怎么辦？”
“瞧你這慫樣，我們只是奉命行事。你小子怕是虧心事做多了！還不快動手，我好回去復(fù)命?！?p> “大哥說的是，我這就動手?！?p> 話音剛落，就是一陣亂七八糟的響聲。
陸少陵聽此心里惱怒得不行，連先人的靈位都不放過，越王當(dāng)真夠狠。
“月兒，你在這待著，莫誤傷了你?！标懮倭陣诟劳?，一個閃身，腳下輕點幾步，就入了祠堂。
眼前的景象已經(jīng)不能用一片狼藉來形容，墻上平整懸掛的明黃色經(jīng)幡，被粗魯?shù)爻断聛?。有的胡亂丟在供桌上，有的則拖在地上，叫人踩了又踩。半空垂下的檀香卷，也被拽斷了甩在地上，碾得稀碎。
陸少陵沖進(jìn)祠堂的時候，這伙人正跳上香案，伸手要去撈那一層層排列整齊的靈位。
“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