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二人世界
等云藏端著熱騰騰的開水走進(jìn)房間時,陸少陵正靠坐在床頭,解開腰間染血的白布條。傷口已經(jīng)逐漸在愈合了,周圍長出粉白色的肉。
楚云游這一匕首,是真的下了狠手的,他到現(xiàn)在都記得當(dāng)時被刀刃貫穿的感覺。
“怎么起來了,躺著別動,我來?!痹撇貙⑺旁诩茏由希粗懮倭甑纳眢w,讓他躺平。
陸少陵覺得很別扭,自己以前都是治病救人的角色。這次反倒換成了躺在床上,等著別人來伺候的傷患。
云藏裹干布巾上的水,仔細(xì)地擦去傷口附近的血跡。拿出行舟給的藥粉,準(zhǔn)備灑上去時,卻被陸少陵伸手?jǐn)r下來了。
“三七粉?速度太慢,用這個吧?!标懮倭暌宦剼馕侗阒鞘裁此帲幮Р蝗缱约旱?,便從納戒中取出自己配制的金瘡藥。
云藏手上拿著藥粉,一時間覺得特別尷尬。行舟這藥還是不錯的,山寨的兄弟受傷了,幾天就能愈合,怎么陸少陵說得它很差一樣。
“給。”陸少陵一手拿走云藏手中的藥粉,順便就將自己的藥塞進(jìn)了她的手心。
這會還是換藥重要,有好藥自然用好的。
“你手上的納戒,還是那只大白猿給的?”云藏一邊處理傷口,一邊問道。
“嗯,前些天還見著它了?!标懮倭曷犓崞鸺{戒,便說起阿毛的事情。他又想起那天在千絕山上,不論自己如何呼喚阿毛,都沒有回應(yīng)。若是那日阿毛在呢?
“好了。”云藏的話打斷了陸少陵的思緒,腰間的傷口已經(jīng)重新包上了。雖然不夠美觀,但好歹沒包成個粽子。
云藏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包得挺結(jié)實的,應(yīng)該不會那么容易就崩開了。
“陸少陵,你側(cè)個身,我看看后背?!?p> 陸少陵這次倒是很配合,大概知道自己現(xiàn)在也反抗不了。
“后背的傷都快好了,但是可能會留疤?!痹撇乜戳丝磦?,又高興又沮喪。
“留著挺好。”正好讓他永遠(yuǎn)記得,千絕山上的一切。
折騰了一會,云藏是真的餓了。也沒問陸少陵意見,自顧自去廚房開伙了。
半個時辰后,端出來一碗香噴噴的青菜粥,里面放了些鹽巴,味道不至于太寡淡。
“你自己吃吧,我去端我的過來。”云藏可沒有服侍人的癖好,這會陸少陵已經(jīng)醒了,看精神頭也不錯。就扶他靠在床頭,將白瓷碗遞到他手里。
沒等陸少陵說上一句,云藏就出門了。
他直愣愣地瞅著這碗粥,鼻尖飄來的香氣,聞著也是不錯的。
但是,沒有湯匙,要怎么吃?
云藏捧著自己的粥走進(jìn)房間時,陸少陵還是只盯著碗看,那碗里還是滿滿的。
“食難下咽?”云藏有點生氣,自己辛辛苦苦弄出來的粥,他竟然一口不吃。
陸少陵正猶豫著要怎么下嘴,就看見云藏面上似有風(fēng)雨欲來:“少陵在想是怎么喝,姑娘沒有給湯匙?!?p> 云藏被這句話堵住了喉嚨,喝粥要用湯匙?喝粥,不都是跟水一樣,灌下去就行了。
“沒有,直接喝?!痹撇匕詺饣貜?fù),完全不給陸少陵再詢問的機(jī)會。捧著自己的碗,吹了吹,一口一口,慢慢喝下去。
陸少陵胃里也早就空了,原來昏迷的時候不覺得餓,這會醒了,饑餓感如潮水一般涌上來。
也不管什么湯匙了,捧著白瓷碗,學(xué)云藏吹了吹,也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了。
云藏偷偷看他,心里笑開了花:嗯……孺子可教也。以后是要跟我當(dāng)土匪的人,不能太講究了,得改。
兩人喝過粥,胃里有了些東西,覺得力氣都足了。陸少陵也想下床活動活動,這都多少日子腳沒著地了。
月亮都高高掛起了,今夜的月光溫柔如水,大片地照在院子里,斑駁的樹影匍匐在地上,似對月光有所敬畏。
陸少陵慢慢走出來,身上披了一件外衫,云藏在他身邊護(hù)著,生怕他跟在摘星院似的,又一頭栽倒,暈死過去。
“咳咳~”剛一出門,深秋的夜風(fēng)突然嗆了他的喉嚨,咳嗽了兩聲。
“就你現(xiàn)在這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還出門呢,趕緊回去躺著。”云藏扒著他的肩膀就要往屋里推。
結(jié)果還真的是弱不禁風(fēng),有句話咋說來著:身嬌體弱易推倒~
云藏還沒使什么力道,就感覺陸少陵整個人就要往前撲,這還得了!趕緊一扯他的衣服,將人反方向拉回來。
一切計算地應(yīng)當(dāng)是恰恰好的,結(jié)果漏算了陸少陵本人的反應(yīng),這一拽,陸少陵反倒轉(zhuǎn)了個身子。云藏不止沒幫他撐住,連帶著自己,都面對面被撲倒在地。
萬幸,云藏千鈞一發(fā)之際,雙手抵住了他的上半身,避免了傷口的再次崩裂。
“冒犯了?!标懮倭昴樕⒓t,偏偏面上波瀾不驚的。
云藏看這人就這么趴著跟她道歉,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還不快起來,傷口小心點。”
今日這番,倒跟她當(dāng)年在蓬萊的經(jīng)歷頗為相似。之前是她屢次受傷,今日換成了他,只是怎么感覺受苦的總是她自己呢?
陸少陵后知后覺地爬起來,感覺今日自己反應(yīng)非常遲鈍,連動作都很笨拙。
“陸少陵,起風(fēng)了,還是回去吧。養(yǎng)好傷,你想看多久的月亮,我都陪你?!痹撇乜粗荒樸?,站在原地思考事情的陸少陵,心里倒有幾分無奈。
“嗯。”應(yīng)了一聲,陸少陵護(hù)著自己腰間的傷口,一步一步緩緩走進(jìn)房間。
深秋的風(fēng)總是帶著寒意,穿過竹林,穿過墻院。潔白的月光看著也冰涼涼的,偏僻的宅院自然有它的好處。
這里,夜里只能聽見蟲鳴和風(fēng)吹動樹葉的聲音,那干枯的樹葉被卷下來,靜靜地鋪在地上。只要有人經(jīng)過,便會發(fā)出“咔吱”的聲音,顯得尤為突出。
云藏見陸少陵回了房間,反倒自己一個人站在屋外吹了一會夜風(fēng)。
她想著:明天得傳書給行舟,問問探子回來沒有。
陸少陵這般,跟當(dāng)年的清冽少年,判若兩人。他的眼里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