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拓走到蒙面人跟前,停了下來。
蒙面人目光凌厲,打量端木拓幾眼,沉聲說道:“逍遙公子,好得很啊。”
端木拓輕輕一笑,拱手說道:“在下端木拓,幸會。”
蒙面人冷哼一聲,說道:“端木拓?可莫忘了,你自己到底是誰?!闭f完便側(cè)身讓開。
端木拓心中有數(shù),也不再多說,徑自走進(jìn)涼亭。
涼亭中有一方石桌,四張石凳。迎面的石凳上,端坐著一個黑袍人。身材高大,頭上戴著斗篷,看不清楚面容。
端木拓坐到黑袍人對面,打量他一眼,問道:“閣下,就是平等王?”
黑袍人也不答話,問道:“你不怕?”
端木拓笑了笑,答道:“一路上,我都在等你?!?p> 黑袍人忽然大笑出來,說道:“童猛死了。”
端木拓點了點頭,說道:“他是死了?!?p> 黑袍人又說道:“從今天起,你接替他。做地府九殿的生死判官,無間煉獄的司命鬼王?!?p> 端木拓?fù)u了搖頭,笑道:“可惜啊。我是人,不是鬼?!?p> 黑袍人沉默片刻,說道:“一入無間獄,眾生皆平等。無間地獄里,不分是人,還是鬼?!?p> 端木拓輕嘆一聲,看著黑袍人,說道:“你真當(dāng)這江湖,是無間地獄么?”
黑袍人嗤笑幾聲,慢慢說道:“燕王出重金懸賞。我現(xiàn)在擒下你,再送到燕京去。你以為如何?”
端木拓嗤笑幾聲,擺了擺手,說道:“若只貪圖那一萬兩銀子,你早就動手了,何必邀我來見一面。”
黑袍人又說道:“如今朝局微妙,揚州稅銀又下落不明。我綁了你送去京城,朝廷賞下來的,只怕不止萬兩銀子?!?p> 端木拓懶得再瞎扯,算準(zhǔn)了他的要害,從容說道:“朝廷賞賜再多,也不會賞給你百萬賤民?!?p> 黑袍人怒喝一聲,周身死氣涌動,衣袖無風(fēng)鼓動。長亭里面,平白刮起陣陣陰風(fēng)。
端木拓神色自若,自顧說道:“當(dāng)年魔教,何等威風(fēng)。熊世清魔刀在手,麾下十大長老,數(shù)十萬教眾。助太祖皇帝起兵北伐,勢不可擋。誰又曾想到,好不容易打下了江山,卻兔死狗烹。被七大派連根拔起,淪為百年笑談。”
黑袍人卻不為所激,長舒了口氣,周身死氣漸漸消散,說道:“熊世清泥古不化,不知變通,活該身死教滅。”
端木拓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前車之覆,后車之鑒。閣下跟熊教主,卻大不一樣。先讓冥使練成魔刀,再放出魔書的消息。等著江湖亂起來,才有破局的機會。忍辱負(fù)重,方是大丈夫所為。”
黑袍人冷笑幾聲,低聲說道:“你記住,只有九黎血脈,才能練成神刀刀法。練成了神刀刀法,再奪回達(dá)摩洞中的神刀,就能號令南疆的百萬族人?!?p> 端木拓血氣上涌,心中一陣激動,隨口嘆道:“一百多年了,九黎族人的仇,還是忘不掉么?”
黑袍人沉默不語,過了一會,緩緩說道:“你在朝中結(jié)黨營私,屢次謀求鎮(zhèn)南將軍之職,所圖也不小罷。”
端木拓仰頭大笑,沉聲說道:“不論你我圖什么,變局之中才有機會。你我不如暫且聯(lián)手,先求變?!?p> 黑袍人長嘆一聲,說道:“江湖,從未變過。只是太平日子久了,世人看不清楚罷?!?p> 端木拓不以為然,搖了搖頭,說道:“一破一立,乃是天道。世間萬物,惟變不變?!?p> 黑袍人冷笑不已,問道:“你覺得,有何可變?”
端木拓早有準(zhǔn)備,答道:“天下百年安定,早已暮氣沉沉。貴者恒貴,賤者恒賤,人心勢必思變。七大派只知一己私利,各門各派早有怨言。丐幫趁勢而起,召集各派重開武林盟會,江湖即將有變?;实勰贻p氣盛,朝廷內(nèi)憂外患,偏偏又召燕王進(jìn)京輔政,天下大局有變。閣下臥薪嘗膽,難道看不出變局么?”
“哈哈”,黑袍人仰頭大笑,說道:“逍遙公子,天下無雙。我果然沒看錯?!?p> 端木拓拱了拱手,說道:“若要求變,你我須得齊心協(xié)力?!?p> “很好”,黑袍人頗為滿意,問道:“說說看,你想要什么?”
自古以來,成大事不拘小節(jié)。端木拓成竹在胸,點了點頭,跟黑袍人細(xì)細(xì)說了起來。
宜山腳下。
柳依依跟在黎天棄身后,抬頭往山上看了一眼,不由得松了口氣。一路趕過來,今天終于能再見到他了。柳依依激動不已,掃了黎天棄一眼,忽然心念一動,低聲說道:“謝謝你,肯放了我?!?p> 黎天棄站在上山的小徑前,一動也不動。
柳依依低下頭去,也不再多說,只盼著能早點見到他。
約莫過了兩刻鐘,一個白衣男子,風(fēng)度翩翩,從山上走下來。柳依依仔細(xì)打量幾眼。那人長得與端木銘心有幾分相像,卻比他要從容穩(wěn)重許多,不禁有些失望。
白衣男子停了下來,沖柳依依拱了拱手,問道:“可是柳姑娘?”
柳依依怔了一下,欠身行禮,答道:“依依見過公子?!?p> 白衣男子輕輕一笑,說道:“姑娘不必多禮。銘心托我?guī)慊厝?。?p> 柳依依又激動起來,連忙問道:“他,他還好么?”
白衣男子點了點頭,答道:“姑娘放心,他好得很?!?p> 柳依依松了口氣。忽然又想,他既然好得很,為什么不肯自己來,不禁有些失落。
白衣男子打量黎天棄幾眼,問道:“你這把刀,叫什么?”
黎天棄答道:“飲恨刀。”
白衣男子嘆息一聲,緩緩說道:“自古皆有死,莫不飲恨而吞聲。這把刀,肯定有話要說。你可明白?”
黎天棄冷哼一聲,說道:“這把刀有恨,它要殺人。”
柳依依聽到他要殺人,心中一驚,登時又緊張起來。
白衣男子輕笑幾聲,說道:“我早說過,你殺不了我的?!苯又滞白?。
黎天棄突然低吼一聲,仿佛厲鬼出世,帶起陰風(fēng)陣陣。
柳依依只覺得眼前一花,白衣男子已然站在跟前,沖自己笑了笑,問道:“柳姑娘,可會騎馬?”
柳依依在萬花樓學(xué)過,當(dāng)即點了點頭。
白衣男子牽過來兩匹馬,先扶柳依依上馬。接著翻身上馬,說道:“柳姑娘,跟我走?!闭f完打馬往東趕路。
柳依依回頭看了一眼,黎天棄手里握著彎刀,還站在那發(fā)呆,也不清楚剛才發(fā)生了什么。猶豫一下,低聲說道:“你自己保重?!贝蝰R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