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不得已的沉默

　　墨嵐把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顯然還不是很習(xí)慣正常朋友之間這種肢體語言的交流和示好。畢竟他沒有類似的經(jīng)歷，而且他現(xiàn)在正在查的事情讓他每一步都如走鋼絲，總覺得自己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但蕭麟的的確確是個普通人，沒有魔力，沒有異心，身世干凈，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原住民。他身上最不普通的事情，大概就是和墨嵐這種輪回了六世的“老妖怪”還能結(jié)交成朋友這件事了。

　　墨嵐還在學(xué)習(xí)如何和一個普通人相處。這對以前的他來說是一種極為奢侈的學(xué)習(xí)。

　　但這感覺不賴。

　　“誒，不對，既然你也喜歡她，為啥還要我把流言壓下去??？！照理來說你暗戀的女生主動在大庭廣眾下向你示好，不應(yīng)該歡歡喜喜地接受并且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嗎？”

　　墨嵐掏出房卡，打開了賓館房間的門：“我覺得你應(yīng)該閉嘴?！?p>　　“別呀別啊，除了我之外你還有人可以傾訴嗎？這么有意思的事情一個人憋著多無聊啊！有人愿意聽還不好嗎？”蕭麟對墨嵐的“威脅”毫無動搖，依舊自顧自地說著，“讓我猜猜看哈。你喜歡人家是真的，但樂璃同學(xué)會忽然對你示好這件事就比較出人意料……說實話以前也沒見你和她有什么來往，進展這么快確實很有水分……莫非，她那個時候是想拉住你，不讓你逃跑，才出此下策吧？”

　　墨嵐拿著房卡的手一抖，智能鎖因為沒能接收到完整信息而大方紅光，發(fā)出滋啦滋啦的聲音仿佛催促他把房卡插好。

　　“得。我這都被你練出來了?？磥砦矣植聦α?。”蕭麟聳了聳肩，“喜歡的妹子找你有事兒你還想逃跑，鬧得人家名聲都不要了，真不知道你腦子里裝的都是什么牌子的漿糊?！?p>　　墨嵐終于將房卡完整的插入槽孔，門鎖愉快地發(fā)出“嘀”和“咔啦”的開鎖聲，也仿佛打斷了蕭麟的吐槽。

　　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蕭麟。

　　正常來說，面對朋友的關(guān)心，哪怕他并不想多做解釋，至少也應(yīng)該坦誠相待地說明原委。可墨嵐心里是想找個人傾訴的——他追了一個人六世，花了上百年的時間，或許永遠(yuǎn)都得不到善終——可是直到他死去，他所愛的人也絕想起他們的過往，沒有人會知道自己曾經(jīng)付出過什么，甚至沒有人會記得他是誰。

　　人類活著，就會忍不住想要留下自己的痕跡，有些人粗俗地在石頭或草木上雕刻，有些人則想要永遠(yuǎn)活在別人的記憶里?；蛟S這種延續(xù)的痕跡在歷史的長河中也不過是滄海一粟，但至少留下過什么。

　　可他還沒死呢，就已經(jīng)什么都留不下了。

　　蕭麟是他最真心的朋友，是除了樂璃之外唯一一個愿意全身心真誠地對待他的人。如果說可以傾訴什么的話，可以與誰分享著所有的故事的話，墨嵐也只能選擇他一個人了。

　　但是他不能。就像他不能讓為了樂璃的安全而不能讓她回憶起過去的一切一樣，蕭麟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在魔法師面前手無縛雞之力、本身又與這件事情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普通人，他不能自私地把蕭麟卷入這場紛爭里去——這只會害了蕭麟。

　　以神魔兩域為至高位面而分流的各個小平行空間中，其實不乏像這個世界一樣原住民無魔力的存在。在這些空間里，雖然他們這些原本擁有魔力而打破世界線來到此地的外來者可以使用魔力，卻不能被這個世界的普通人發(fā)現(xiàn)。

　　因為一旦被對“魔力”、“平行空間”一無所知的普通人發(fā)現(xiàn)了這些事物的存在，維持這個世界的法則就有遭到破壞的風(fēng)險。就會對破壞規(guī)則的人進行抹殺——然而如果“普通人”本身提前得知了這些秘密，法則就會自動認(rèn)為他已經(jīng)不是“普通人”，擁有魔力的人對他出手則再無需顧忌。

　　所以他不能讓蕭麟知道關(guān)于“輪回”的一切。

　　可如果不讓蕭麟知道完整的一切，他又該從何說起，才能讓對方明白自己的顧慮和痛苦。

　　所以他總是在沉默。因為只要一開口，就會馬上覺得無話可說。

　　蕭麟似乎也習(xí)慣了墨嵐的避而不談，對此并不以為忤，只當(dāng)他不愿再談這個話題，自然也不再追問：“消息反正我是替你壓住了，一般不會讓人懷疑，懷疑了也查不到是誰做的手腳。這種小事情搞不到那么大陣仗。不過接下來要怎么做還是要看你，我覺得那個妹子可不會善罷甘休的。怎么，你不打算好好利用這機會把握住人家嗎？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店了。”

　　墨嵐撇了撇嘴：“我沒想過抓住過什么?！?p>　　“難道她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你自己想退出？看起來不像啊，女生要是真有什么喜歡的人，哪敢用這種方法拖住你，那她和她喜歡的人肯定沒戲了啊。男未娶女未嫁的，在一起沒什么不合適的?！?p>　　不合適的地方多了去了，可偏偏沒有一條是墨嵐能說出口的。

　　“我查過了啊，她也是孤兒。家世上也沒有阻礙好嗎？”

　　蕭麟這話一出口，墨嵐立刻轉(zhuǎn)頭狠狠地瞪著他，用目光質(zhì)問他為什么瞞著自己去調(diào)查樂璃。蕭麟顯然知道墨嵐的意思，面上卻始終輕松，甚至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且不說壓消息的時候我得弄清楚當(dāng)事人的所有信息關(guān)系，我去查查我兄弟暗戀對象有什么不妥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要做什么對她不利的事情，又怎么會主動向你開口？”

　　墨嵐猛地閉上眼睛，知道自己的反應(yīng)過于激烈。蕭麟這樣的世家，調(diào)查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孤女本來就是一順手的事情，根本沒有什么針對性；更何況蕭麟說的也沒有錯，就是他想查，也是為了墨嵐的緣故，不會有別的什么原因。是他關(guān)心則亂，總想著提防著所有人。

　　可一句道歉還沒有說出口，蕭麟?yún)s已經(jīng)歡快地癱在柔軟的床上，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你可閉嘴吧，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被人盯上了吧，你總是緊張于所有調(diào)查她的人。不過我真想針對一個女人而調(diào)查她，那肯定是我敵人或者我女朋友。我才不會和你搶女人呢。我要搶也是和她搶男人啊?！?p>　　哪怕墨嵐從來不開口對他說樂璃的事情，有些東西他也或多或少能猜到幾分。他知道墨嵐有秘密瞞著他，還經(jīng)常對他玩失蹤，但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們的友情又不是靠相互粘合才能維持下去的。蕭麟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人，但相信一個人就要給他最完整的信任。

　　他現(xiàn)在更擔(dān)心的是，墨嵐瞞著他到底在做什么危險的事情，而自己是不是真的完全幫不上忙？

　　他也很好奇啊。樂璃到底是何方神圣，為什么有那么多可疑的人在關(guān)注她？

　　總有一天他會知道的。

　　***番外小劇場***

　　蕭麟：我真的沒有隱藏身份了。要不是因為這是一本玄幻言情，我這種人設(shè)在正常小說里已經(jīng)妥妥的是男主好嗎？！

　　墨嵐：哦。是哦。

　　樂璃：恩。是的。

　　蕭麟：……玄幻小說里的普通人真的心塞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