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蕊見是自個兒的婆婆，慌得忙坐了起來，披散著頭發(fā)小聲道，“娘……”
“別叫我，我可沒這福氣?！表n二夫人話是這么說的，一眼瞧到地上的雞爪子，再看沁蕊那病西施的模樣，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韓寶寶訕訕笑道，“娘，瞧您把沁蕊嚇成什么樣了?！?p> “你慣著這個我管不著，你作踐那一個，老娘也懶得看?？扇缃衲乔蓛憾抢锏模悄銉鹤?！老娘的孫子！”韓二夫人說完，一扭身坐在桌前，“去，把你那好茶拿出來，說了這半日的話，快把人渴死了！”
韓寶寶忙親自去給他老娘上茶，卻只聽得韓二夫人又道：“罷了罷了，拿酒過來便是，這爪子放到這兒沒人吃也怪可惜的，我將就吃點吧！”
“得嘞！”韓寶寶學著館子里跑堂的一聲吆喝，哈著腰為韓二夫人端上酒，“您老人家慢用！”
沁蕊是個慣會看人眼色的，忙也上前為韓二夫人斟酒道：“娘，是兒媳不懂事，您老人家多擔待……”
韓二夫人酒也喝了，雞爪子也啃了，再看韓寶寶和沁蕊，便也順眼些了。
她嘬了嘬牙縫，又瞟了沁蕊一眼道：“我不過就是那么隨口一問，你怎么還當真了呢？”
沁蕊忙笑道，“娘說的是?！?p> 她沖韓寶寶使了個眼色，又自去從里間取出只漆嵌螺鈿首飾盒，“娘，這是兒媳孝敬您的?！?p> 韓二夫人的心，突的狂跳了一下，這盒子……
她正在猶豫著要不要打開，韓寶寶卻瞧著沁蕊的臉色，已搶先替自個兒老娘開了盒子。
果然，盒中是一支寶光璀璨，碧水盈盈的翡翠簪。
“這……”韓二夫人那能言善道的嘴竟然也結(jié)巴起來，“這……”
“這是蕊兒孝敬您老人家的?！表n寶寶見他老娘如此，也是生出了幾分得意，沖沁蕊抬了抬下巴遞個眼風過去。
沁蕊抿嘴一笑，將那翡翠簪取出，戴與韓二夫人發(fā)間，又拿過一面鏡子，“這寶簪配美人兒，娘戴著多好看吶！”
韓二夫人素來自負容貌，如今在這翡翠簪的映照下，越發(fā)顯得光彩照人，平添了幾分貴氣。
這才方是韓府二夫人應(yīng)有之貌，她如此想著，但仍是拔下了簪子，戀戀不舍地放于桌上。
“好孩兒，娘知道你孝順，但這簪子是老夫人賞給你的，”韓二夫人嘆了口氣道，“娘不能收啊。”
“即是如此……”沁蕊低頭將簪子收回盒中。
韓二夫人咽了口唾沫，只瞧著沁蕊也是嘆了口氣，將盒子交與韓寶寶，“算命的說蕊兒八字輕，如今又懷了哥兒，戴不得這金貴之物，原想著娘替我收著，如今只能另做打算了……”
“此話當真！”韓二夫人一把奪過那盒子，瞪著韓寶寶問道。
沁蕊忍著笑，“千真萬確。”
再看那韓寶寶，也是哼哼哈哈的，打了個混過去。
“我的乖孩兒！”韓二夫人捧著那盒子，笑得老臉都開了花，“要不怎么說你心眼實誠呢！這話你一早就該告訴娘，娘不替你收著，還能放心別人不成？”
她說著，將手里的盒子抱得更緊了些。也不等韓寶寶夫婦二人再說什么，便轉(zhuǎn)了身向外走去，“蕊兒八字輕，可不能讓這東西沖撞了！娘這就去收好它！”
臨了，到了門口，韓二夫人又不放心的回頭問道：“若是老夫人問起？”
“蕊兒自當也是如此告訴老夫人，娘是為了蕊兒好，這才勉為其難?！鼻呷镎驹陧n寶寶身后，甚是恭良婉順。
“對！對！勉為其難！”韓二夫人雞啄米般點著頭，心滿意足地笑著離去，要不怎么說當日她瞧著這沁蕊，要比那巧兒順眼多了呢！
韓寶寶瞠目結(jié)舌的送走了自個兒老娘，“乖乖！心尖兒你還有這個本事！”
在韓寶寶眼里，他老娘無疑是夜叉轉(zhuǎn)世，如今，竟然被那沁蕊三言兩語的送了只簪子，就打發(fā)走了！
沁蕊白了一眼韓寶寶，“那可是老夫人賞我的翡翠簪呢！”
韓寶寶一把摟過沁蕊，吃吃笑道，“只要你這肚子爭氣，翡翠瑪瑙，金銀玉器，那還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遠處，絲竹悠悠，隱約聽著有人在唱，“俺曾見，金陵玉樹鶯聲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這人世間的種種，有時細細想來，卻又似南柯一夢。
林芷正是這樣的恍惚之感，她站在街上，抬頭望著豆糕店，她記得，上次還是和巧兒一起路過這里。
這才多久的時間，怎么一切都變了……
她摸了摸腰間的錢袋子，打算去給巧兒買上一包她最喜歡吃的豆糕。
“妹子，你說咱們有多久沒見了！”有個男子的聲音大大咧咧的從身后傳來。
“小聲點兒！”另有一女子輕聲說道。
這聲音，聽著竟有幾分耳熟。林芷不由轉(zhuǎn)身望去，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卻分辨不出說話的究竟是何人。
不過……
空氣中仍是留下某種極其馥郁的香氣。
這香氣，林芷卻是十分熟悉。
那正是韓二夫人慣用敷面的玫瑰汁子。
林芷曾聽韓紅藥說起過，這玫瑰汁子，本是京城大戶人家婦人所用，可使肌膚白皙，瑩潔如玉。
而韓二夫人最是愛美，便不惜花費重金，特意托人從京里帶來。
放眼這沙鎮(zhèn)，能有如此財力，又樂意這么折騰的，韓二夫人怕是頭一份。
可方才那聲音……
“老板，錢先給你，我待會兒過來拿糕，記著要熱的！”
林芷丟下銅板，順著香氣一路前行。
可走著，走著，她卻猶豫了。
眼前，是條空無一人窄巷，要繼續(xù)尋找那香氣的主人，必須穿過這條巷子。
可這窄巷，未免也太過寂靜了……
她正在遲疑之間，只聽得巷內(nèi)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
這聲音！
林芷不及思索，便朝巷內(nèi)奔去，此時，突然有個黑影出現(xiàn)在她身后。
“啊，”她后腦一陣劇痛，竟是被人敲了悶棍，登時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