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未等作此想法的庫狄云二人開口,另一邊的張景宗卻已是先一步失聲道:“突厥?王族阿史那部?!”
這近乎于失態(tài)的驚呼聲令庫狄云二人皆是倍感疑惑,望著滿眼盡是難以置信之色的張景宗,他們不知這其中有著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此刻當(dāng)張景宗再度從俘虜口中得到確定的回答時,他的心境卻是久久難平。
突厥,阿史那,這無論如何都是一個令后世之人無法忘記的稱呼。
盡管開啟一代盛世的大唐曾憑借圣明的君主與平定亂世的精兵強將,將突厥打落谷底,可在此之前自突厥迅速崛起到成為草原之主的這段時間里,突厥之名卻是真真正正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一股強大力量。
其不僅征伐吐谷渾,占領(lǐng)西域,甚至聯(lián)合波斯滅掉了白匈奴,使得整個中亞河中地區(qū)成為突厥汗國的疆土,東部更是逼迫契丹、室韋臣服,在其最強盛時期疆土東到大興安嶺、遼河流域,西到咸海和中亞河中地區(qū),而后在與波斯發(fā)生矛盾后更是聯(lián)合東羅馬帝國進(jìn)攻不可一世的薩珊王朝,開啟了真正的大洲戰(zhàn)爭。
若不是其疆土過于遼闊,設(shè)立小可汗統(tǒng)管阿爾泰山以西的地區(qū),導(dǎo)致后來汗國分裂為東西兩部,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是怎樣!
回望歷史,張景宗早已忘記了突厥是如何崛起的,甚至大多數(shù)人都忘了,可盡管如此他仍是能夠篤定此番若真是史書上那個阿史那部舉起反抗之旗,那么顯然即便其失敗了,卻并不會因此而滅族。
甚至他能夠更加大膽的做出猜測,突厥的崛起與柔然衰落不無聯(lián)系!
他有心想要去強迫自己回憶柔然是如何滅亡的,可終究是做了無用功,因為后世的北方幾乎都是高家與宇文一族的惡斗,再無柔然身影!即便是史書有所記載也不過是只言片語罷了。
那么在這段時間里草原之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呢?
從浩瀚的歷史中回過神來,張景宗望著跟前瑟瑟發(fā)抖的兩名突厥族人不禁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
他方才突然涌起一個奇怪的想法,若是這突厥起義在歷史上是真的成功了,那么自己這番誤打誤撞剿滅了阿史那部唯一的起家老本,會不會就此影響到后來的突厥崛起,從而改變草原歷史呢?
若真是如此,那后世并未衰落的柔然又會給中原帶來怎樣的影響呢?
這么一想張景宗不由冷汗直冒,在他的印象中自高歡,宇文泰二人崛起后似乎柔然真的未再有過大規(guī)模南下,這也許是兩人實力太過強大,又可能是彼時柔然正自顧不暇...
“嘖嘖嘖...
瞧瞧,咱這誤打誤撞都快改變歷史了!”
這宛如蝴蝶效應(yīng)般無窮無盡的思索的確容易令人陷入其中,但好在張景宗不是常人,他既然早已決定改寫歷史,讓自己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那又管它柔然突厥會如何呢?
到時候待自己實力強橫,還不是誰跳就拉過來一頓暴揍!管他哪個部族南下,盤它就完事兒了!
一念及此心中大定的張景宗不再多想,他低下頭去望著三名突厥俘虜笑瞇瞇地問道:“我這有兩個問題,不過你們卻有三個人,這樣吧!誰先答上來誰就活,你們說行嗎?”
三人本是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聞聽此言立時連連點頭,唯恐回答慢了就被一刀砍死。
見狀張景宗摸摸腦袋笑容頗有些凝固,自言自語道:“這可不算第一個問題,你們別急啊~”
旁側(cè)庫狄云二人見此一幕是面面相覷,他們不明白這位軍主大人怎么就一會兒失聲驚呼,一會兒又這么饒有興致地開始審問俘虜。
不過好在此刻麾下軍士都趁著這個機會休整,包扎,兩人便也未作打擾,在一旁靜靜看著。
“準(zhǔn)備好了嗎?那第一個問題,你們族長阿史那敦錯有說過什么時候回來嗎?”
“三天!還有三天!”
“我知道,對,還有三天?。 ?p> “我...我..三...三...天?。。 ?p> 張景宗明白按照這幾人的身份絕不會知曉阿史那敦錯是前往何方,但卻極有可能知道對方什么時候回來,畢竟千人一天需要供給的開銷可不低,所謂的小型綠洲估摸著也撐不了太久。
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三人幾乎同時雙眸一亮便搶聲作答,只是先前那名因驚懼而磕磕絆絆的突厥牧民此番更是因生死逼迫的緊張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見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張景宗便吩咐虎賁衛(wèi)給了對方一個痛快。
鮮血四濺,剩余兩人感受著臉龐上濺起的尚且殘留著溫度的血液皆是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第二個問題,綠洲在哪兒?”
未等兩人從懼怕中回過神來,張景宗便突然拋出了第二個問題,而這一次,兩人的反應(yīng)明顯出現(xiàn)了差距。
其中一人在短暫的愣神后立時張口答道:“在此地往東四十里的一處山脈中!”
話音落下場面寂靜,不僅是張景宗,就連旁側(cè)的庫狄云,杜煥,乃至是正相互包扎傷口的軍士都將憐憫的目光投向了剩余的那名突厥人。
此人看模樣不過二十出頭,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先前自言是名鐵匠。
眼下這位鐵匠見同族已是快速作答近乎呆滯,眼神中滿是惶恐與悔恨,望著正用憐憫目光打量著自己的一眾魏人他剎那間便屎尿其流,痛哭流涕地伏在地上一面瘋狂朝著張景宗叩首,一面惶急哭道:“將軍,將軍您別殺我!大人求您了,您別殺我!”
求饒聲中張景宗面龐盡是冷酷沒有一絲表情,倒是兩名虎賁衛(wèi)再度抽刀向前走去。
感受到身后臨近的人影與森森寒氣,這年輕鐵匠幾乎當(dāng)場崩潰,眼見求饒無效他在惶恐中茫然四顧,同族劫后余生的慶幸,魏人的譏諷憐憫,死者的不甘與驚恐,種種交匯下他竟是突然眼睛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而后死命的將頭抵在地上快速嘶吼道:
“將軍,您別殺我!我能帶你去綠洲!那里很隱蔽的還有阿史那部的護(hù)衛(wèi)駐守,我知道暗哨在哪兒!如果你們貿(mào)然前去他們一定會不顧一切燒掉干糧放走馬匹的!
我....我能帶您去?。?!我能騙他們放下戒備,只求您不要殺我!!大人?。。¢L生天一定會賜福于您的?。?!”嘶吼聲中虎賁衛(wèi)步步逼近,轉(zhuǎn)瞬間便是手起刀落,那嘶聲力竭的吼聲也在此刻一滯。
長久的寂靜后張景宗掛著一絲笑意,在杜煥驚艷的目光中走到遠(yuǎn)處褪下甲胄讓風(fēng)字營軍士為自己包扎,而庫狄云則是面帶厭惡的看著一地屎尿,唯有那名死里逃生的年輕鐵匠在一灘血液尸骸中氣喘吁吁,狀若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