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她回來了
謝必安被這兩聲怒斥鎮(zhèn)住,一瞬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
陸蘇是水北太子,囂張一些也就算了,身后這位為何底氣看上去比陸蘇還要硬上一些?
他還未來得及分析清楚真相,便被人一掌劈暈。
崔玨大手灰過,他便化作了小小一點(diǎn)光暈被他收入囊中。
陸蘇眼疾手快,伸手來搶,崔玨還未來得及擋住,衣袖中便深處一只利爪來,狠狠撓了那只手一把,上面很快便淌下血來。
他收回手,看著手背上細(xì)細(xì)的傷口,原本懶洋洋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漆黑濃稠,帶著…怒意。
“小霽,你騙我?”
紅衣從崔玨的袖口一躍而下,搖身一變,便變成了原來的模樣。
她甚至吹了吹自己的指尖,仿佛上面沾著什么污漬一般。
“有句話你沒聽過嗎?女人的嘴,騙人的鬼?!?p> 她臉上帶著得意的笑意,也許是因為找回了謝必安,她眼中像是盛著細(xì)碎的星光一樣,耀眼。
陸蘇一雙眸子緊緊地看著她,心口那一處空白越發(fā)抽搐著疼痛起來。
“幾位聊完了?我這小院之中,居然能夠聚齊三界之中最耀眼的幾位,可真是蓬蓽生輝。”
三人回過頭去,見花廳中的那位男子靠著門,一雙細(xì)長的眼睛淡漠地望著他們,不見畏懼,不見低下,一派坦然的模樣。
紅衣的蝶,依舊停留在他身上。
“呵,我還沒去找你,自己倒是送上門來了?!?p>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站在門口處的陸蘇,他轉(zhuǎn)身,對著那人伸出手便是一道森然的鬼氣。
他輕巧躲過了。
陸蘇的臉色不太好,他居然失手了,還是在紅衣面前。
他沉著臉,原本只是想要叫他閉嘴,如今眼中的殺氣便是十分了。
“堂堂鬼王,與我一個凡人計較,是不是太沒風(fēng)度?”
他一個閃身進(jìn)了屋子,徑直走向崔玨。
崔玨抱胸看著他,并沒有幫他的打算,只是看到他走進(jìn)的動作,眉頭還是皺了一下。
紅衣看著他肩上的蝶,不由仔細(xì)端詳起他的臉來。
她的蝶為何誰也不跟,就是追著這個凡人走呢?
這個凡人,又為何,能夠一眼識破陸蘇的身份?
陸蘇大步向前,一只手就要捉住他,另一只細(xì)軟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低頭看著抓著自己的女人,眼神黑的能擠出墨來。
“你為了一個陌生人,也要與我作對?”
紅衣松開手,探手將紅蝶從那人的肩上取下來。
“陌生人?未必?!?p> 那人只看見紅衣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肩上原本沉甸甸的負(fù)重感便消失了。
有什么在他肩上?
“這位先生,看上去我們的交易不作數(shù)了,不過我希望你還是能交出解藥?”
紅衣下意識地想要從袖中取出軟鞭,卻摸了個空。
哦,她的鞭子還在陸蘇那兒,纏著他的小丫頭。
于是她只是用冰涼的手纏住了他的脖子,語氣不算好地威脅到。
“交易既然作廢,又有什么道理交出解藥?”
他的姓名被捏在紅衣手上,語氣卻依舊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只是那雙眼睛并不看紅衣,而是看著一旁一動不動的崔玨。
脖子上的力氣漸漸加重,他重重咳了幾聲,輕飄飄地說道:
“先生,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崔玨冷眼看著他,原本不打算搭話,見紅衣的力量看上去似乎真的要將人掐死了,才不咸不淡地開口:
“她若是要掐死你,便沒人能救你。”
他聞言,臉上露出意外的神色,重新將視線落回來,落在紅衣身上。
這烏石國小公主的力氣可真大。
紅衣自然也聽到了崔玨的話,不過她也聽懂了崔玨的潛臺詞,她能救他。
她手上的力氣小了幾分,將人放在了地上。
“崔玨,他是誰?”
崔玨沉默半晌,掀了掀嘴皮子。
“你哥,不過腦子壞了?!?p> 此言一出,屋中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講目光落在崔玨身上,甚至是原本打算偷偷動手的陸蘇聞言都楞了一下。
更別說對于屋中的人一知半解的那人。
“先生,你說笑呢吧?…”
他說了一半,又被崔玨一掌拍暈。
崔玨揉了揉額角,在一旁坐了下來。
“他大概是不放心你,強(qiáng)行進(jìn)入了這個世界,被這個凡人反噬?!?p> 紅衣看著暈在一旁的這個陌生人,咬了咬唇,難怪她的蝴蝶一直跟著他。
陸蘇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面前的三人,和諧的像是一家人一般,尤其,他們沒有一個人,將他放在眼里。
怎么這么不爽呢?
雖然他很不想惹紅衣生氣,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在這個女人這兒,他似乎從來也沒有什么好感可言。
他從一開始,就被釘死在了旁人這個角色上,她更是吝嗇到,連恨都不愿意給她。
若是她想起來呢?
她會不會恨自己?
陸蘇眼中百轉(zhuǎn)回腸,一直以來執(zhí)著著想要與她重新開始,此時看著她淡漠的眼神,那個念頭被粉碎的徹底。
他受夠了。
有個聲音在他腦海深處,反復(fù)念著,讓她想起來,讓她想起來。
“小霽,三日后,烏石城門見。”
他留下一句,轉(zhuǎn)身消失在屋中。
紅衣思緒還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似乎是沒有聽到陸蘇說了什么,倒是崔玨,看著陸蘇離開的地方,瞇起了眼睛。
“崔玨,有辦法治好他嗎?”
紅衣拍了拍那男人的臉,忽然想到在巷口初見的時候,他還說她臟來著。
“你才臟?!?p> 她嘟囔了一句,模樣難得少女。
“無藥可醫(yī)。”
崔玨的聲音十分冰涼,但是為人久了之后,又帶著人間的煙火氣兒,溫溫淡淡的。
“若是我想起從前的記憶,我們是不是就能回去?那時候,他是不是也可以回去?”
崔玨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俯身在她眉心親了一口。
“嗯?!?p> “那我們?nèi)蘸?,去見他?!?p> “好?!?p> 紅衣低垂著眼,心尖上像是被一片溫柔的羽毛拂過,酥酥癢癢。
三日后·烏石國
紅衣一早就來了城樓之上,這幾日一直在連綿不斷地下雪,放眼望去,遠(yuǎn)山上都是一片白。
只有城樓之下,黑壓壓地,是水北大軍。
只用了三日。
陸蘇便帶著他的大軍來了。
謝必安回天乏術(shù),帶著大軍退回城中。
她一身火紅的長裙,裙擺在寒風(fēng)之中搖曳,像是一朵盛開的妖花。
她當(dāng)初也是這般,無所畏懼地直面自己,不過當(dāng)時,是她在城下,穿著一襲如仙白衣,帶著一對死士,不知死活地沖進(jìn)城中。
陸蘇遙望著她,雖然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大抵能夠猜到,她大概又是那副冷淡,不屑的模樣。
周圍的士兵已經(jīng)蠢蠢欲動,手中持著劍蓄勢待發(fā),只是一個個都礙于陸蘇沒有開口。
陸蘇從一旁取過一把弓,親自搭上箭,對準(zhǔn)了城樓方向。
“小霽,你在城樓之上做什么?快下來!”
初蘅一聽到紅衣來了,便急匆匆地帶人趕來了,還未走到最后一級臺階,便被人攔住。
是當(dāng)初與他做交易的那位男子。
謝必安。
“你怎么會在這里?”
那日被強(qiáng)行帶回軍營之后,崔玨便治好了顧仲,于是這一頁算是揭過了。
只是他居然這般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這里。
“我?guī)淼?。?p> 崔玨從城樓上走下來,應(yīng)到。
“先生,小霽在上面做什么?快將她帶下來?!?p> 他急忙喚道,沂水之所以在宮中,就是為了小霽,從他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
他必然不會允許小霽出事。
崔玨腳步不動,定定地站在那里,回過頭去,目光落在那紅衣女子身上。
“她不會有事?!?p> 一句話說完,只是站在那里,居然同樣是攔住了初蘅的路。
他大怒,出聲喚身后的軍隊,卻發(fā)現(xiàn)無人應(yīng)他。
他回過頭,見顧仲站在那里,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低垂著頭,攔住了身后的侍衛(wèi)。
“一個個造反了是不是?她是我妹妹!放開我?。。 ?p> 初蘅急的跳腳,抬眼便瞧見一支箭雨破空而來,直直釘在宮墻上,上面還有一截紅布。
“小霽?。?!”
他掙扎起來,被謝必安一手輕松攔住。
謝必安神色淡漠,下意識地抓著眼前的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幫那個少女。
只是看著她盈盈地,笑中帶淚的模樣,便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尤其當(dāng)初崔玨那句,他是你哥,一直在腦子里回蕩,敲擊著他的神經(jīng)。
紅衣站在城樓之上,方才那支箭擦著她的肩膀而過,她一動也沒動。
樓下,陸蘇的弓上,又搭上了一支箭。
紅衣耳力極好,她可以清晰地聽到,他在說
“贏雨霽,要躲多久?”
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此時漆黑無比,直直地看向樓下那人,一襲白衣的他與記憶中一個人影交織在一起。
一支箭雨撲面而來,這一次,瞄準(zhǔn)的,是她的面門。
“小霽??!”
耳邊初蘅的呼喚聲也變得渺遠(yuǎn)而空靈。
在那支箭距離紅衣的面門只一指距離的時候,紅衣探手握住了那支箭,輕輕一捏,便斷了個徹底。
那支箭鋒利的箭頭上閃爍著銀光,刺破了她原本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裂痕的記憶,那些她不愿意想起的,拒絕接受的,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原本細(xì)小的雪忽然便鋪天蓋地而來。
陸蘇握著手中的弓,眼神忽然變得興奮起來。
她回來了。
紅衣伸出白凈的手掌,原本洋洋灑灑的雪凝聚在她掌心,化做一把冰弓。
另一只手,握雪為箭。
她一箭射出,穩(wěn)準(zhǔn)狠,快極了,眼神中不帶任何情緒,像是個空蕩蕩的木頭。
一箭,又一箭。
陸蘇一箭也未躲,那些箭刺破了他的身子,純白的衣服被血染得猩紅,他那雙眼中,卻滿是興奮。
“霽兒,你回來了?!?p> 整個世界劇烈搖晃起來,紅衣原本木然地射箭,這么一晃之后,她便直直得由城門上落下。
震蕩之間,她松開了手,望向飛雪的天際。
好累,她閉上眼。
“紅衣。”
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才睜開眼,看著城樓上抓著她手腕的崔玨。
“好冷?!?p> 被記憶沖的疲憊萬分的她,只是淡淡地說了這兩個字。
崔玨輕輕一提,她便被拎回了城樓之上,被他按入了懷中。
緊緊地?fù)碇?,不留一絲空隙。
“好冷?!?p> 她木然地,又說了一遍,漆黑的眸中,沒有光。
“紅衣,看著我?!?
李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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