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這個樣子！”
賈璉年紀(jì)尚輕，他父親賈赦雖然襲了爵位，卻從未入仕為官。也因為此，兩人并不知道官場上出身如何，還有這么多的門道。
此時，賈璉不但明白了府里為人稱贊的二老爺因為出身緣故前程艱難，還知道自己的捐官出身比之蔭補(bǔ)還要更為不堪。也因為此，他心中先前得知捐官的喜悅頓時淡了下去，有些頹喪地道：
“罷了！左右不過是個名頭，是老爺見我一介白身在榮禧堂住著不好看才想起的。”
“只求品級高一些了！”
榮禧堂畢竟是國公府正院，沒有身份品級，和人交往時自然多有不便。賈赦之所以賈璉捐官，原就并非是讓他任職，而是讓賈璉有個品級后，不至于見到有官身的人就要行禮拜見，讓他能安然住在榮禧堂。
賈蓉心中也明白這點，因此并沒有完全否定捐官，而是出主意道：
“捐官和捐官之間，其實也是有不同的?！?p> “比如你花銀子托人去謀個缺，雖然通常也說是花錢捐官，明面上卻是從正途選拔上去的?！?p> “這樣的捐官，比之向朝廷捐納的捐官，名聲要好多了——”
“至少，誰也不知道你是在背后花了錢、還是憑本事選拔上去的！”
“憑我們這樣的家世，謀個這樣的捐官，難道很困難嗎？”
賈璉聽到這話，面上很是意動，不過卻并沒有露出喜色，反而顧慮重重道：
“話雖如此，但是蓉哥兒應(yīng)該知道，你璉叔我是一事無成的，哪里能謀這樣的官？”
“真讓我去做官，出了紕漏事小，連累到家里可就是大罪過！”
“大老爺說讓我捐個有品級的，以后等著襲爵就是，并沒有真正讓我做官之意。”
“這……”賈蓉聽到這話，一時無言以對，不知說賈赦、賈璉父子倆不知上進(jìn)，還是說他們有自知之明的好。
以賈璉如今的年齡學(xué)識，如果真去做官，出紕漏的可能的確更大些。
但若因此就不再做官，那可真的是混吃等死了！
因此，賈蓉思量一會兒，道：“倒是有個地方，品級較高不說，還能作為候補(bǔ)?！?p> “這樣，你就不用擔(dān)心會出現(xiàn)紕漏了！”
“什么地方？”聽到還有著這等美事，賈璉急忙問道。
“龍禁尉！”沒有吊著賈璉，賈蓉道：
“或者準(zhǔn)確地說，是龍禁尉候補(bǔ)侍衛(wèi)?！?p> “這樣，你總不會擔(dān)心會出現(xiàn)紕漏吧？”
龍禁尉是防護(hù)內(nèi)廷紫禁道的御前侍衛(wèi)，內(nèi)有品級不等的侍衛(wèi)若干人，多由勛貴子弟充任。原書中賈蓉的妻子秦可卿去世后，因為品級太低、發(fā)喪時面上不好看，賈珍做主為賈蓉謀了個五品龍禁尉候補(bǔ)侍衛(wèi)的差事，讓秦可卿得授五品宜人誥命，然后風(fēng)光大葬。
如今，賈蓉讓賈璉想法謀取的，就是這個職位。
“品級較高的龍禁尉且不去說，五品龍禁尉一共有員額三百人?！?p> “這三百人中，有二百七十人是有正經(jīng)差事的，還有三十人作為候補(bǔ)，等著那二百七十人中有人戰(zhàn)死、負(fù)傷、請假時補(bǔ)上去?！?p> “璉叔，你說這個職位，是不是很適合你？”
解釋著龍禁尉的構(gòu)成，賈蓉道。
只是，他口中說的輕松，賈璉卻沒有這么樂觀，甚至被賈蓉所說的“戰(zhàn)死、負(fù)傷”之類嚇了一跳，連連擺手說道：
“蓉哥兒，你就別嚇唬璉叔了！”
“龍禁尉那樣的職位，哪是我這種文不成武不就的人能謀取的?！?p> “若真有人出了事，讓我遞補(bǔ)上去，你說那時該怎么辦？”
心中已對進(jìn)入龍禁尉生了懼意，不愿謀這職位。
不同于賈璉的擔(dān)心，賈蓉卻明白如今局勢，知道沒有好擔(dān)憂的，向賈璉道：
“戰(zhàn)死、負(fù)傷什么的，不過是個說法。實際上除了開國時偶有戰(zhàn)事，即使當(dāng)年太祖皇帝仿舜帝幾次南巡，龍禁尉都罕有負(fù)傷的！”
“如今天下承平已久，今上又是個不愛走動的，即使出了紫禁城，也大多不過是打獵、避暑罷了。”
“所以，龍禁尉如今主要就是在御道旁邊做儀仗，甭說沒什么戰(zhàn)死、負(fù)傷的，就是有人請了假，你只要‘恰好’犯病不就行了。”
“因此，這個‘候補(bǔ)’，只要你自己不愿意去掉，再打點好了關(guān)系，那是能一直候補(bǔ)下去的！”
聽到這些解釋，賈璉剛剛受到驚嚇的心情慢慢平復(fù)下來，開始有些意動。見此，賈蓉又加了一個砝碼，道：
“還有，你成為五品龍禁尉后，甭管是否候補(bǔ)，嬸子她都能得授五品宜人誥命?！?p> “這樣，她在掌家之時，豈不更有底氣了？”
“有著這等美事，你還猶豫什么？”
聽到王熙鳳竟能因此得到誥命，賈璉頓時就更加心動了。不過他到底有些顧慮，有些遲疑地道：
“像你說的，龍禁尉的差事這么好，能輪得上我嗎？”
卻是他從小一直都被放養(yǎng)，還時常被人說著不如賈珠，心中沒有半點一等將軍嫡長子的自信。如今聽到龍禁尉的差事竟有這么多的好處，他竟對自己不自信了，只以為很難謀到。
賈蓉聽到這話，恨他沒見識的同時，卻又懶得置氣，道：
“你以為國公門第，只是有點家私嗎？”
“不說你曾祖、祖父在軍中的舊部，就是你媳婦的叔叔王子騰，他如今是京營節(jié)度使，隨便找點關(guān)系把你送入龍禁尉，難道會很困難？”
“有這層關(guān)系不用，何必非要捐官呢？”
想著是這么個道理，賈璉點了點頭，卻又仍有些不放心道：“那么同僚那邊呢？”
“我這樣做，會不會像二叔在工部那樣，惹來同僚嫉恨？”
“而且我這一入仕就是五品，比二叔的六品主事還高，會不會被人使絆子呢？”
“不會的！”賈蓉有些不耐煩道：“文官和武官路子不同，你去謀的龍禁尉是走武官的路子，即使品級再高，那些文官也干不來，干嘛羨慕你呢？”
“再說，即使沒有了你，龍禁尉一旦有缺，同樣需要補(bǔ)人，品級還不會因此降了。因此，只要不是吃飽了沒事兒去干、非要找你麻煩的，文官根本就不會搭理你?！?p> “至于龍禁尉那邊，雖然有些是和你一樣只想掛名的紈绔，卻同樣有努力上進(jìn)想在圣上面前露臉的?！?p> “這些人或許有可能不大看不上你，卻也一定會樂意你占個候補(bǔ)的缺。如此一來，他們遞補(bǔ)上去的機(jī)會自然就更大些。”
“因此，你的對手不是那些有能力想要上進(jìn)的，反而是那些和你一樣去掛名的紈绔。這些人或許各有背景，但是我賈氏一門兩公，絲毫不用畏懼他們?！?p> “真的必須遞補(bǔ)，也輪不到你的頭上！”
“這樣，你在龍禁尉混個幾年、攢夠資歷之后，可以再去求你媳婦的叔叔王子騰，讓他在京營或者兵部給你掛個閑職，然后就更加不必?fù)?dān)心了！”
“以后襲爵的時候，履歷也好看些！”
“你說，這么好的差事，你到底要猶豫多久呢？”
一番話語，把賈璉未來的前程都說的清清楚楚，讓他心馳神往之下，被賈蓉刺激地在書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道：
“不就是個龍禁尉嗎？行！我干了！”
“我這就找大老爺商量，讓他想辦法謀取龍禁尉！”
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出了書房，回府找賈赦商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