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安國寅時。
街坊鄰居四下救火,還有許多官兵里里外外跑來跑去的救火,可濃煙滾滾,眼見已經(jīng)來不及,有人眼前一花,似有兩個鬼魅影子跳入火海不見了。
梅壽,梅祿二人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找,看到了六具燒成黑炭的尸體,均搖搖頭,又尋到了四具,一個府邸總共發(fā)現(xiàn)了十具尸體,再沒有別的發(fā)現(xiàn)。
梅壽梅祿飄然落在離李煥府邸很遠的一處屋脊上,舉目望去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
“難道宸國公子比我們早收到了小少爺死的消息?”梅壽的聲音在晚上顯得尤其瘆人。
“據(jù)那短命的報信人說小少爺是早上辰時暴斃的,就算是飛劍傳訊,跨國的訊息也不會來的這樣快。”梅祿的聲音也同樣陰森可怖:
“再說了,自嶼國使臣來后,這府邸出入人員都是被緊緊盯著的,若是有何異樣,不用咱們出手,自有人去詢問了?!?p> “我看這些個宮廷衛(wèi)士都是些樣子貨,要不然兩個大活人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跑了?”梅壽不以為然。
“咱們還是循著氣味去找找吧!他們是不是樣子貨咱們管不著,咱們得是有用的才活的下去!”說著,梅祿從袖口拿出一大塊從內(nèi)室找到的已經(jīng)燒了大半的男人衣服,用鼻子聞了聞,又遞給梅壽。
“衣服本身味道已經(jīng)被濃煙味遮擋住了,這里面似乎還有殘存的一點點酒味,找起來會很困難?!泵穳塾X得只有這些可不行。
“再聞聞這個!”梅祿陰惻惻的笑著拿出了已經(jīng)燒了半塊,上面還寫著字的絹帛。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吶,哈哈哈,就讓這貼身藏著的絹帛送他一程吧!”
梅壽梅祿二人分頭去尋找絹帕上的氣味去了。
——————————
同樣是東安國寅時。
李煥已經(jīng)同吳丹在阜庭城城外的小樹林匯合。
“趁著城外還沒有大規(guī)模搜尋咱們,我馭劍帶著公子飛吧,這樣我們還有可能逃的出去?!眳堑た闯峭馊f籟俱寂,覺得可以冒險一試。
“你也把東安國想的太無用了,縱然現(xiàn)在的東安國君確實無所作為,但背后把持朝政的杜笙卻籠絡(luò)培養(yǎng)了一大批鷹犬,甚至還有許多邪門歪道,暗中伏在各處,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崩顭ㄅ艿臍獯跤醯€是為吳丹解釋道:
“馭劍目標太大,就算還不知道你我身份,也會及時上報給朝廷。”
“我之前不是擬訂了三條撤退的線路嗎?”李煥已經(jīng)跑不動了,坐到地上喘著粗氣,但腦子卻在飛快的算計中。
“咱們都不用了!”
“不用了?”吳丹錯愕:
“那怎么走?”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只能賭他們燈下黑了!”李煥腦子里浮現(xiàn)出關(guān)于冷杉齋的很多零碎的情報。
從知道自己要來東安國做質(zhì)子,李煥就開始著手收集他能收集到的關(guān)于東安國的一切消息,從那個時候他便開始準備他的逃亡之路了,盡管他低沉,不甘,甚至心如死灰,但未雨綢繆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本能。
李煥從地上站了起來,領(lǐng)著吳丹穿過了小樹林,有一輛空著的破馬車等候在那,李煥嫻熟的跳上馬車,扔給了吳丹一套破舊衣衫,自己也已經(jīng)換上了同樣一套污濁不堪的衣服,李煥命吳丹把兩人剛剛穿著的衣服挖個深坑埋在樹林里。
吳丹駕車,向后看了一眼正在四處漏風(fēng)的馬車上假寐的自家公子,后脊背陣陣發(fā)涼。
“都說伴君如伴虎,圣心難測,果然如此。我同公子出生入死這么多年,他仍是事事提防著我,讓我費心費力去跑的那三條線路,到底是他的障眼法,想來還是怕我泄露了機密,這馬車是何人何時準備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我的身家性命托付與他真的不會錯嗎?”想到這里吳丹就一陣心寒。
李煥像是有看透人心的法力,睜開眼睛對吳丹解釋道:
“實在是你的一言一行都有東安國的人盯著,我才瞞著你,想要迷惑他們。怕你過早知悉,露出破綻,到時候咱們二人就應(yīng)了那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話,出不去這東安國,我見不到娘親,你見不到兒子孫子,確實是人生憾事。想你我二人一直同心戮力,和衷共濟。我若不是為咱們二人性命考慮,如何會欺瞞與你?!崩顭ㄕf的異常誠懇:
“你從小看著我長大,待我如兄如父,我怎么能忘記呢?”
吳丹見李煥說的真摯,又聽到李煥提到了自己的兒子孫子,不禁鼻子一酸,老淚縱橫:
“公子爺,這回咱們?nèi)羰悄馨卜€(wěn)回到故土,老吳年紀大了,再也不想打打殺殺,這一把年紀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沒了,我想放下一切,含飴弄孫,安度晚年。懇請公子爺恩準吶!”
“如果此次能夠安然無恙回去,你就是第一大的功臣,我一定想盡一切辦法把你兒子安排好了,讓你再無后顧之憂。”李煥知前路兇險,能不能回的去實在不全是人力能為,聽天由命的李煥不僅僅是安撫吳丹,是真的發(fā)自肺腑的希望他們真的能回去見證那一刻。
“謝公子爺恩典?!眳堑べ碓副闶侨绱?,聽到李煥親口許諾,便再無顧慮,勇往直前。
“吳丹年紀大了,總是想著兒孫輩過的好就好,自己怎么樣其實是無所謂的,甚至他愿意豁出命去換兒孫的富貴榮耀。做他的兒子一定很幸福吧?”李煥有些傷感。
最近的他總是多愁善感,他覺得自己變了很多,變蠢了很多。明知道阿秋雖然生性善良卻性格懦弱膽小,還是動了惻隱之心。明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是棄子,還是忍不住的想著父王會派人來救自己,雖然自己都知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焦頭爛額無人可派。
王孫公子又如何?還不如像吳丹這樣的普通人家,父慈子孝,共享天倫。李煥又搖了搖頭,在吳家,父慈子卻不一定孝。
“如果天不佑我,死在這東安國里,下輩子投胎我一定不去帝王家!”李煥眼噙熱淚,閉著眼睛假裝云淡風(fēng)輕。
李煥忽然想起了陶罐村的那個被當朝太宰拋棄了的少年,身世凄苦卻倔強不屈服,沒有因此變得極端暴戾仍是有血有肉。李煥總能在韓天元身上找到堅持下去的理由。也正是因為如此,如他李煥一樣功利的人才能心甘情愿的把一個現(xiàn)在看來沒什么用處的人當做朋友吧!
這一年韓天元十三歲,李煥十五歲。
———————————
李胤從客棧出來,從陰影處召喚出四個身披甲胃的將士,命令其中一個在此等候去往秦嶺山的兩位將軍,告知他們速回洛水城聽命。另外一個則以最快的速度馭劍帶自己返回洛水城,其余兩個跟隨左右。
李胤的弟弟李琰收到王兄的飛劍傳訊后早已等在宮門口,見到李胤后馬上緊隨其后進入了譽崆宮,李胤退避左右,焦急問道:
“查的怎么樣了?”
“杜月衫死在冷杉齋宸國分號三樓的寢室內(nèi),頭部受重擊而死,像是用戟敲碎的天靈蓋,杜月衫初步看來是被一擊致死,沒有反抗掙扎之意,房屋四處沒有損壞之處,就連房間中的暗室夾層也完好無損。”
“冷杉齋宸國分號里面的伙計全都盤問過了沒?有沒有跑了的?”
李琰看著已經(jīng)眉頭緊鎖的王兄趕忙說道:
“還沒有全部盤問完,但伙計一個也不少?!崩铉拖骂^,聲音充滿了不確定:
“可怕就怕在冷杉齋在洛水城的細作已經(jīng)把消息傳回了阜庭城和冷杉齋總號?!?p> “就按東安國的呂航和冷杉齋的杜笙已經(jīng)知道了做準備。”李胤已經(jīng)習(xí)慣了事事做最壞的打算。
“東安國密報上說,嶼國的賈羿為嶼國公子衍祁君的大軍做使臣,已經(jīng)見過了東安國君。”
“口燦蓮花的那個賈羿?”李胤扶著額頭似乎陷入沉思。
“是。”
空氣像是凝滯不動似的,周圍靜的令人窒息。終于李胤的目光看向李煥:
“我給你一天的時間去查杜月衫是誰打死的。”
李煥從驚愕中緩過來滿臉通紅:
“王兄真是太高看我了。”
“查不查的出來都是要查的,如果一天你沒有查出來,我再給你一天,做出一個杜月衫是被嶼國派人殺死的案發(fā)現(xiàn)場?!崩钬分倍⒅铉?,李琰知道現(xiàn)在這個時候不能說半個不字,只能硬著頭皮點點頭,小心翼翼的說道:
“臣想借兩個人完成這個差事。”
“說?!?p> “一個是曾經(jīng)陶罐村的鄉(xiāng)良人,殿試后被王上奉為客卿的王富貴,一個是上柱國單家的嫡子單鉞。”
“王富貴我可以理解,熟讀古今名典,有博聞強記,過目不忘之能?,F(xiàn)在又被丞相倚重,參與制定法典細節(jié),軍士升遷考核標準。可以補你們文化知識不足的短處??蔀楹斡脹]什么長處的紈绔子弟單鉞?”
“單鉞交友甚廣,不分三六九等,不僅與洛水城的公子王孫交好,還經(jīng)常穿的破爛同乞丐飲酒,聽游俠講故事,行事不拘一格,或許用的上?!?p> 李胤沒有說話,李琰咽了咽口水又加了一句:
“更重要的是此人不結(jié)朋黨?!?p> 李胤的眼神忽然變得特別犀利:
“查,沒有什么人是查不得的!”
“是?!崩铉顺鲎u崆宮,用手擋了擋已經(jīng)不太刺眼的陽光,不易覺察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