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渾忽雪肩半露臥在地鋪上,被熹微的晨光晃得一時睜不開眼。她瞇著眼睛伸手摸摸,身邊的人兒早已起身不見。
殘留在身上的感覺告訴她昨晚的經(jīng)歷不是夢。想到那些春色蕩漾的情景,渾忽不由得漲紅了臉,索性不再去想。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慵懶地坐起來,朝大帳外頭招呼。
當(dāng)阿娜看到衣衫不整倚在地鋪上還臉頰泛紅的渾忽時,差點沒把她的眼珠子給嚇出來,再加上昨晚她值夜時親眼看到屈出律進(jìn)帳以及今早親眼看到屈出律頂著兩只黑眼圈出帳,阿娜在心中篤定,昨晚鐵定發(fā)生了什么!
等梳妝完畢,阿娜遣走其他侍女,走到照鏡子的渾忽身側(cè)滿臉八卦地小聲問道:“殿下,昨晚發(fā)生什么啦?”
羞窘的紅暈迅速鋪滿渾忽的臉,一雙艷麗的桃花眼四處亂看:“沒什么!什么都沒發(fā)生——你別問!”
阿娜狐疑地盯著渾忽,這讓她愈發(fā)無地自容,恨不得趕緊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真、的、什、么、都、沒、發(fā)、生、嗎?”阿娜的語氣詭異且緩慢,眼神也變得格外犀利。渾忽眼見瞞不住她了,便老實交代道:“呃,也不是什么大事,行個夫妻之實罷了?!?p> “這還不算大事?!”阿娜又驚又喜,卻也疑惑不解:“可您同駙馬都尉不是沒有情意嗎?”
渾忽仔細(xì)打理著自己的輕裝,把衣領(lǐng)袖口慢慢捻平:“誰知道他什么意思,這般亂來,我竟來不及反應(yīng)?!?p> 阿娜的笑紋藏不住,使勁兒往臉上撲騰:“您不拒絕?”
“我拒絕了!是他自己——”渾忽正要給自己開脫,卻看見阿娜緊憋著笑的滑稽模樣,她的臉?biāo)查g比小圓缽里的胭脂還要紅上幾倍,便可憐巴巴地承認(rèn)道:“好吧,我沒拒絕?!?p> 阿娜開懷大笑:“這有什么害臊的!‘食色性也’可是自古以來眾人皆知的大道理,想來還是好事一樁呢!”
渾忽瞪她一眼,叉腰走開:“聽你瞎胡扯!趕緊叫人送早膳進(jìn)來吧,我餓了?!?p> 時候不早,渾忽迅速用完早膳,穿上加絨的披風(fēng)就往外走,卻不想她前腳剛剛踏出宮帳,就看到屈出律著一身茶白,如玉樹般挺直地站在她面前,并驚喜地望著她道:“我還以為你沒起來?!?p> 渾忽瞬間紅透了耳根子,心臟好似迷路的麻雀上躥下跳,臉上竟還強(qiáng)忍著擺出毫不在乎的鎮(zhèn)定自若:“不好意思,你想多了。”
屈出律似乎對她親近了一些,他執(zhí)起渾忽的手,溫和柔軟地說道:“快走,陛下他們已經(jīng)先去了?!?p> 渾忽跟著他走,順便悄悄觀察他。屈出律的臉上沒有顯出任何羞赧或是說緊張的神情,他應(yīng)該沒有把昨晚的事兒放在心上。
但昨晚的事情太過突如其來,這讓渾忽不得不去懷疑此人的用意。
他們騎馬跑了很遠(yuǎn),一直跑到春潮還沒有波及的地方,也就是冰層還未化開的流域。這里非常寒冷、不宜居住,所以他們才選擇在暖和的春潮流域扎營。
河邊已經(jīng)聚集了許多人,他們伸長脖子,興高采烈地圍觀直魯古與大臣們在厚實冰面上游走。身裹貂皮,頭戴風(fēng)帽,直魯古手持利器,鷹一般犀利的眼睛在冰面上掃過,時刻注視著不慎映入眼簾的肥美大魚。
渾忽嘖嘖稱奇:“好宏大的場面,查干湖冬捕估計就是這調(diào)調(diào)吧?”她又朝屈出律的耳朵悄咪咪道:“像一群抓魚吃的大白熊!哈哈哈哈哈!”
屈出律清淺一笑,沒有回應(yīng)。
“公主很有興致呢,想上去試一試嗎?”薩顏頭上裹著一條鑲嵌紅瑪瑙的昭君套,忽然出現(xiàn)在渾忽的身后。純白色的絨毛圍在她的額上,清麗之中平添幾縷貴氣。
渾忽知道契丹女子不興捕魚,大膽道:“我不會呢,恐怕一上冰就要滑倒了?!?p> 薩顏又看向屈出律:“那駙馬都尉?”?
屈出律為難地笑著搖頭:“走冰倒可略施一二,捕魚實在無能。”
渾忽問道:“薩顏會嗎?”
薩顏否認(rèn):“不。但卡亞希大人會,眼下正在冰上呢?!?p> 渾忽熟悉卡亞希的身形,一眼便望到他,正與直魯古一起在厚厚的冰層上鑿洞。
“嘭——”地一聲,冰洞被鑿開,底下的大魚瞬間躍出冰面。直魯古眼疾手快,立刻逮住那大魚,然后把它拎起來展示給眾人。
“陛下得頭魚!!”卡亞希把兩手放在嘴邊大喊道。此話一出全場祝賀,擊掌歡呼聲不絕于耳,只是直魯古這頭魚得的沒有前些年大,再有正月初七大雪紛飛,都不大吉利。
晚上頭魚宴,宮帳設(shè)在冰上,下人們特地把帳下的冰層削得比其他地方薄些,可以看見魚群游動。這是頭魚宴歷來的傳統(tǒng)。
盛裝的侍女把各種美食端上餐桌,都是用今天捕來的魚制成;卡亞希和一群年輕的侍從官談天說地,笑得前仰后合,滿是快活的氣息;蕭納顏一邊用竹筷夾魚,一邊瞅著大笑不止的卡亞希偷笑。
“來,喝茶?!崩钍啦H自為鄧渝倒一杯茶,后者卻把茶杯推了回去:“我?guī)Я撕脰|西來,不喝茶。”
李世昌好奇:“什么好東西?”
鄧渝拿起她孕中專用的孔雀石銀杯,讓身后的侍女緩緩為她斟上:“我不告訴你?!比缓鬁\酌幾口。李世昌無奈又寵溺地笑笑,再不過問。
受邀而來的烏斯邁坐在離帝后最近的地方,身后是侍女打扮的臥菲雅,對面是渾忽夫妻。他一手撐著下顎倚在桌上,一手搖著裝滿晶瑩液體的琉璃杯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盛裝的渾忽。她還是從前的模樣,赤裳金釵、笑靨如花,就是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煞風(fēng)景得很。
渾忽見過烏斯邁,但他已經(jīng)剃了胡子,若非別人提醒,她斷是認(rèn)不出的。只是她不明白,直魯古為什么會接納一個叛徒,他就不怕烏斯邁再次背叛他嗎?
舞臺上精彩絕倫,舞臺下掌聲陣陣,渾忽正看得入神,突然阿娜湊過來低聲提醒:“該去更衣了。”
過會兒是這樣的,樂官和渾忽先展示舞樂,一段過后直魯古從寶座上走下來,猝不及防地加入表演,制造驚喜。然后曲子是原世界大家都熟悉的《沙漠駱駝》,渾忽把歌詞稍微做了修改。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渾忽瞅一眼直魯古,假作頭暈起身離場。
但她意想不到的是,一件驚駭?shù)氖虑樵诖丝潭溉话l(fā)生。
“阿渝!阿渝你怎么了??。 崩钍啦B(tài)的大喊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只見鄧渝渾身抽搐且嘴唇青紫,捂著肚子躺在李世昌懷里痛苦地呻吟,手里還盛著半杯液體的孔雀石銀杯也翻倒在桌上。
有人飛快地叫來隨行的御醫(yī)為鄧渝診治,御醫(yī)專心致志地給她分析病征與脈象,整個宮帳里除了鄧渝的呻吟再無他聲。
不久御醫(yī)查出端倪,連忙用工具檢查灑在桌上的酒,恍然大悟:“夫人這是中了雷公藤之毒!”
滿座嘩然。直魯古問道:“雷公藤是什么東西?”
“毒藥!”沒等御醫(yī)回稟,李世昌先搶了話:“此物劇毒,若服用過量,四天之內(nèi)必死;若同酒一并服用,就是一天之內(nèi)!”
鄧渝苦不堪言,她拼命地拽住李世昌的衣領(lǐng),痛得甚至留不出眼淚:“……孩……孩子……”
“血!血!”鄰座的貴婦指著鄧渝的裙子大喊:“她裙子上有血??!”
李世昌懵了,失去意識似的抱起鄧渝就往外跑,嘴里還不停念叨著阿渝挺住阿渝挺住。而他走過的地方,鄧渝殷紅的鮮血落了一路。
其他兩個御醫(yī)飛快地跟著李世昌出去,宮帳里頓時炸開了鍋。驚訝恐懼看熱鬧,各種各樣的情緒在這里快速散開。阿蘭若見不得這般沒規(guī)矩的喧鬧,幾聲呵斥就讓他們安靜了下來。
御醫(yī)拱手稟道:“陛下,娘娘,夫人所中雷公藤,是每次極少量服用,日積月累而成,想來夫人從前應(yīng)該有過惡心嘔吐、頭暈?zāi)垦5劝Y狀,只是夫人懷有身孕,不好察覺?!彼钢鵀⒌阶郎系乃募踞劊骸翱蛇@杯酒卻加入了大量的雷公藤,不僅催使夫人體內(nèi)毒性爆發(fā),還令其藥效翻倍?!?p> 直魯古聞言大怒,拍桌而起:“是誰給李夫人備的酒?!給朕滾出來?。?!”
鄧渝的近身侍女之一佳話渾身一震,在眾目睽睽之下跪到帝后面前,抖得像個篩子:“婢……婢子佳話,參見葛兒汗陛下,皇后娘娘?!?p> “佳話?這種好名字用在你身上,本宮只覺得好笑?!卑⑻m若冷冷笑道:“說吧,是誰指使你這么做的?”
佳話慌亂:“沒人指使!是婢子自己不喜歡夫人,才——”
阿蘭若打斷她:“這種話本宮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沒人指使?你也不先打量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宰相之妻都敢暗害,莫非你長了個狗膽?!”
“只要你把幕后主使供出來,朕就免你死罪!”直魯古話音剛落就被阿蘭若瞪了一眼。
聽到這里,佳話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婢子不敢……婢子一家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他們手里,若是說了,就算陛下免我死罪,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
直魯古道:“你放心,只要你說,朕一定治他們的罪!”
佳話想到君無戲言,遲疑一會兒便答應(yīng)了:“稟陛下,幕后主使正是——”
柳無楹
類似昭君套或者斗篷這些其實都是明清時期直到民國才有的,我想用,就用到文里了。 PS:為遵守相關(guān)法律法規(guī),39章被隱藏了,為了劇情流暢,我大概說一下39章的內(nèi)容:①在去頭魚宴場地也就是葉密立河畔的路上,納顏給渾忽還上次的錢(37.38章) ?、跍喓銮雎捎衷谝粋€帳,還是一個地鋪一個床(渾忽趁屈出律沒回來先搶了床睡。) ?、邸缓笏麄z因為“不可抗力”發(fā)生了【數(shù)據(jù)刪除】的事情。 補充:好多人覺得《沙漠駱駝》這首歌很煩,因為被抖音用爛了。但我不玩抖音,拋開抖音這首歌還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