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張士誠(1)
“人死啦?”
人當(dāng)然死了,死的不能夠再多死一次。
從胡同深處出來的是一個年輕人,像沐英那樣的年輕人,但他卻不是沐英。這年輕人躡手躡腳的走了出來,就像是生怕地上的無頭死尸會跳起來咬他一口。
當(dāng)然,人不是他殺的,他也殺不了人。殺人的,自然另有其人。
“你在哪呢?”年輕人問。突然,一個人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后?!拔以谶@。”
年輕人嚇了一跳?!澳阍趺锤鷤€鬼一樣?”對方不語,年輕人又問。“死的是什么人?”
“死的是徐壽輝的人?!蹦凶拥溃骸八莵碜侥愕??!?p> “捉我?為什么要捉我?”
男子道:“因為你是張士德的兒子。”
這個年輕人,正是張士德的兒子。
“他們要以你威脅你爹!”男子這么一說,年輕人就明白了?!拔业F(xiàn)在常州帶兵。你也是來找我爹的?不然你怎么會救我?”
男子不隱瞞?!拔沂悄愕呐笥?。算起來,他是我?guī)熓?,我這次就是來找他幫忙的?!?p> “找我爹幫什么忙?”
男子道:“你還是不知道的好?!?p> “我已經(jīng)是大人了。我爹說過,家里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張仁!”
“我要到常州去找你爹,你是待在隆平府,還是和我一起上路。”
張仁這孩子道:“我跟你到常州去!”
“好樣的!”兩個人繞過地上的死尸,繞過地面上的血跡,順著昏暗的街巷往外走。路上,張仁纏著他。“你剛剛那是什么功夫?能教教我嗎?”
“你爹沒有教過你嗎?”
張仁道:“我父親不想我和他一樣,他想讓我讀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兩個人在街巷上消失。至于倒下的尸體,就不是他們所關(guān)心的了。
直到第二日,街上滿是行人時,卻誰也不曾發(fā)現(xiàn)昨夜發(fā)生的一切。街面上的一切都如往常一般,充滿人氣的喧囂。
早在昨晚那男子帶著張仁離開之后,便有人將尸體拖走,地面的血跡都已清理干凈。當(dāng)王小十的一雙腳踏在地磚上時,也感受不到丁點的血腥氣味。
“小十哥?!痹谒砼赃€跟著方孝孺?!般逵⒐泳褪窃谶@條街上,和一個馬車上下來的年輕公子發(fā)生了沖突?!?p> “馬車上下來的年輕公子?什么樣的馬車?”王小十當(dāng)先想到了那輛馬車,那輛不同尋常的馬車。
方孝孺道:“那是一輛灰棚馬車……”
“馬車跑的很快,而且駕車的人手藝很好,馬車也不見顛簸?!蓖跣∈畣柕馈R驗槟禽v馬車的形象始終都在他的腦袋里,揮之不去。
“是這樣。無論是當(dāng)時看熱鬧的人還是肖老三都這么說。”當(dāng)日,沐英上街,肖老三他們同行。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沐英就和人家起了爭執(zhí)。而實際上,沐英并非是喜歡惹事的人,他想的是借著和人爭執(zhí)的關(guān)系,找機會擺脫肖老三幾人。
這點,肖老三他們心知肚明,就更加不敢離開沐英身邊半步。
“有沒有打聽出馬車上的公子是什么人?”
“那公子據(jù)說是沈家的人?!?p> “沈家?”
方孝孺又想起了那個沈公子。
正當(dāng)這時,街面上混亂起來。遠遠的,就見煙塵四起。一段時間內(nèi)隆平府無雨,街上自然灰塵甚多,被大隊的馬匹踩踏而過,自然是這樣一幅場面。
這一下子,街邊的行人趕緊躲避,就連王小十他們也不例外。
卻說,這一行馬隊都是軍士打扮。也只有這些當(dāng)兵的才如此粗魯,才敢于在街面上縱馬馳騁。
不過,這些當(dāng)兵的穿著卻又與尋常軍士有所不同。他們一個個雖穿著盔甲,卻并沒有戴頭盔,反而是每人的額頭上都扎著一條布帶。雪白的布帶,半尺多長飄蕩在腦后,馬隊的一行人就好似一團白云,貼著地面疾行的白云。
這隊人不管街面上是如何的混亂,徑直沖到了一處大戶人家門前,死命的砸開了院門進去。隨后,再不見出來。
“這是?”任何一點可疑之處都足以吸引人的眼球,又何況是如此大的動靜,自然引得街上的行人注目。
“這是誰的府邸?”
方孝孺也不清楚,趕忙攔住街上的行人詢問。
被攔住的男子道:“這是張士德將軍的府??!剛剛那隊人沖了進去,只怕是張士德將軍出了事??!”
“何以見得?”
“你沒見他們頭上的孝帶嗎?多半是張將軍遇難了!”男子臉上悲切。由此可見,張士誠等兄弟,在隆平府內(nèi)還是深得民心的。
“張士德死了?”這對于王小十來說還是太過突然了。只怕這樣一來,張士誠部和朱元璋部的矛盾就已經(jīng)無從化解了。
王小十不曾考慮到的是,縱然張士德不死,朱、張兩部的矛盾也同樣是無從化解的。要怪,就只能怪這天下。坐天下的,只能有一個人。而這個人,必須是朱元璋!
“要盡快找到沐英?!迸戮椭慌?,沐英的身份被旁人識破后會有危險。
“我們盡力而為?!?p> 頃刻間,府門又一次大開。剛剛進入到其中的一隊人又從里邊出來。他們牽著馬,走的很慢。連馬也低下了頭,像是在送別張士德。
王小十沒見過張士德其人,卻從徐達和常遇春的口中不止一次的聽到過。甚至就連徐達這樣的當(dāng)世名將,也將他比作一個最好的對手。而今,張士德終于死在了徐達的手上。
雖然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傳回,但王小十相信,張士德一定是死在了徐達的手上。
隨后的兩日,王小十命方孝孺密切監(jiān)視張士德府的動靜。一但有什么消息無論多晚都要稟告他。
而后,張府中便是素帳高挑,僧道在府門前高舍法壇,超度張士德亡魂。
“我們走!”王小十突然道。
“到哪去?”
“去吊唁張士德!”
…………
張府中,婦人面容憔悴。張仁陪在他的母親身邊。
昨夜,他跟著那男子離開,打算去常州尋找張士德。卻不想,今日一早,就聽到了張士德戰(zhàn)死常州的消息,這才匆匆趕了回來。而同行的,自然還有那個男子!
“張夫人,還請節(jié)哀順變。”
“這位是……”
男子道:“在下丁普郎,是張將軍的故友?!?p> 男子叫丁普郎。當(dāng)初在橫澗山上保護廖大亨的是他,在滁州和常遇春偶然相遇的也是他。如今,他又到了張士誠這里,和張士德搭上了關(guān)系。
“娘,昨夜孩兒遇險,就是他救了我!”
張母道:“如此說,閣下是小兒的救命恩人了。孩子,快謝謝這位恩公?!?p> 丁普郎道:“婦人不需如此。張將軍對我有恩,我本想當(dāng)面相報,只是沒有想到會是這不田地?!?p> 張仁道:“娘,這位大叔的功夫可厲害了,一定能夠為父親報仇!”
“不需胡說!”張母訓(xùn)斥自己的兒子。
可張仁年輕,卻不管這些?!澳?,我要跟著大叔學(xué)武,好為爹報仇!”
“有志氣!不愧是我張家的男兒!”門外,一人高聲道。隨后,便見一行人在院中左右排開,如眾星捧月般的迎出一人。
“皇伯父!”張仁拋開母親的手沖了上來。
“讓皇伯父好好看看!”來人攬過張仁的肩膀?!伴L高了,像個男子漢的樣子了!孩子,你父親去了,今后你就是朕的親兒子!”
張母過來輕施一禮。“妾身見過陛下。”來人是誰?不言而喻,自然是張士誠。張士誠已然稱帝,日日都以皇帝自居,底下的人更是一日三呼萬歲,小朝廷做的有模有樣。
張仁聽罷大喜。“皇伯父,您同意讓我學(xué)武嗎?”
“當(dāng)然!我張家的子孫,怎么能不學(xué)武。不過你的功課也不能落下,日后要像你的父親一樣,成為一個統(tǒng)兵一方的英雄!”
張仁喜的一條,渾然忘記院子里還操辦著父親的白事?!按笫澹乙院罂梢愿憔毼淞?!”若是張仁不說,張士誠還不曾注意到丁普郎。而丁普郎被突然被一眾人盯著,渾然間有了中不自然的感覺。張仁尚且不知,他這么做實際上是害了這位“大叔”。
“你叫丁普郎?”張士誠問道。
“是!”
“彭瑩玉是你什么人?”
再裝下去也是無意,丁普郎硬著頭皮道:“是家?guī)煛!?p> 張士誠一揮手?!皝砣?,把他給我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