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至死難休
隨著監(jiān)管者和求生者漸漸都集中在黑暗空間里,游戲地圖安靜下來,除了風聲、鴉鳴和被破譯到一半密碼機的嘀嘀聲,就再聽不到什么了。
杰克站在圣心醫(yī)院樓下,背對了不甚清明的太陽,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監(jiān)管者正準備聆聽,請保持安靜?!?p> “監(jiān)管者正在聆聽,請保持安靜”
奈布搭在密碼機上的手指立刻停下了動作,但是校準盤的彈出可是不管什么情景,任性得很。
該死的,就不能安靜一會?
反正也爆點了,杰克找過來只是時間問題。奈布狠狠一腳踹在密碼機上,一更大的電火花爆出來,密碼機徹底癱瘓。
身后,那陣清涼的霧氣已經(jīng)到了身邊。“怎么,不滿我沒陪你?”
依舊是戲謔的聲音,不急不緩的語調(diào)。光聽著就能想象出他面具下略帶調(diào)侃的笑,杰克認定了他希望他在這里。
確實,他在。似乎空無一人的地圖里,他自己,實在是難受極了。他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消失的人都去哪里了,是不是,已經(jīng)被荊棘吸干了血,丟在某個角落里,就像是地下室的干尸一樣。
他最終還是沒辦法救下所有人,他甚至看著艾瑪他們被帶走。
他沒有足夠的能力一個人扭轉(zhuǎn)戰(zhàn)局。盡管,這只是所謂的游戲。
奈布不言不語,也不轉(zhuǎn)過身。杰克也不再出聲,筆挺地站在他身后一步遠的地方。
奈布垂著腦袋,呼吸聲逐漸清晰起來。莫不是感動哭了?
怎么哄小男朋友?
杰克抬起手,拍了拍奈布的肩膀。他沒有衣服穿,皮膚裸露在外面,有些涼,比他的手還要涼。微長的頭發(fā)有些已經(jīng)落在了肩上,栗色的,在光照下,卻發(fā)出暖暖的色澤。
發(fā)梢掃過杰克的手背,奈布轉(zhuǎn)過身來,不僅是后背上有他留下的抓痕和今天的燒傷,還有他這些年在戰(zhàn)場上和出任務時留下的各種傷疤。新的舊的,斑駁著。眼神也是疲憊的,滄桑的。
他才20出頭。要算的話,真的才是個大男孩的年紀——從學校畢業(yè),找一份在正常的工作,遇到一位脾性相投的女士,或者男士,一起相約看歌劇或者午后小酒館一起喝杯啤酒。
“奈布,你,為什么到這里來?”
他的聲音,啞了。那種如果,怎么能存在呢?如果是那樣,奈布也就不是他的了。多可怕。
奈布的眼睛,有些呆滯,“夜鶯說,贏得游戲,就能擺脫回憶,有新的身份,真正的……自由?!?p> 自由嗎?
杰克一晃神,眼前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
只留下沿向廢墟里的腳印,他怎么做到的?沒有護腕卻移動這么快!奈布竄進了危墻堆里,那里有很多立著的木板,和遮擋視線的墻體、窗戶。
這是被傭兵先生欺騙了感情?杰克的眼睛瞇起露出危險的眸光,好啊,我的先生,這么皮,可是要受到懲罰的。別讓我抓到你。
杰克甩開大長腿追向奈布過去的地方。
這一追,他簡直要氣炸了——往哪里逃不好,非要挨個把窗戶跳一遍!想起之前,奈布躲在一邊看他跨窗戶,竟然還說“潑婦跨欄”??!
紳士從來不做這種事情好不好,再者,他這么高,腿這么長怎么可能和他一樣輕巧!他這是故意的,此時還不知道躲在哪個墻角偷笑呢吧!
此前覺得他經(jīng)歷悲慘,心中肯定憂傷極了,都是浪費感情。傭兵先生的心情說不定好得很呢。
杰克站在也不知道是第十幾個窗戶前,整理下因為跨窗弄皺的禮服,扶正了自己面具,放輕了腳步后退一步,悄然繞過圍墻……
“呃!”
路過木板,猝不及防的腦殼痛、眼冒金星。
奈布竟是因為沒再聽到杰克翻窗的聲音,貓在窗戶邊看著杰克繞過來,早一步躲進木板另一面,掐準了時間翻倒木板,把杰克這把老骨頭砸了個結(jié)實。
一陣眩暈過后,杰克狠狠踩碎面前的木板,“奈布·薩貝達??!”果然是久經(jīng)戰(zhàn)斗的老兵油子啊,下手砸人一點不含糊。
卻不知怎么的,杰克有點高興。
受了傷病懨懨的奈布,和困于過去死氣沉沉的奈布,總是讓他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墒?,為了逃走,用盡手段,充滿生氣的這個,卻是可愛極了。就像,把他抱在懷里他羞惱掙扎的模樣,可比他一臉深沉招人喜歡多了。
只是,時間是真的不多了。
再追上去,翻窗也不是,繞過去還要警惕被砸板子,著實讓他頭疼了一把。好在,在他的刻意引導下,圍墻區(qū)的板子都已經(jīng)破壞殆盡了。
一個轉(zhuǎn)角,成功堵到想要換個地方和他兜圈子的傭兵先生,面對面就一爪子過去,再不拍倒就沒機會了!
傭兵的特質(zhì)是什么?打不死啊。
一爪子下去,奈布只是痛呼一聲,竟然還能捂著傷處向前沖刺一段,想要拐進醫(yī)院里。
離開了圍墻密集的地方,在前方開闊處,杰克沒有追上去,預測了奈布的逃走方位,打霧刃過去,中。
距離遠,傷的應該不是特別重吧。
奈布還是沒有倒下。只是腳步已經(jīng)蹣跚了,跌跌撞撞。
他看不清眼前的地面,似乎地面在波動。也聽不清耳邊的聲音,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他要去哪里?還能去哪里?不用去哪里了。他有點累了。該履行自己對杰克的諾言——死在他的刀爪下。
一雙有點瘦的臂膀,攔住了他前傾的身體。那么涼,讓他身上的傷似乎都感覺不到痛了。
“抱歉。但是相信我。你不必這么痛苦?;貞浐瓦^去,都不能讓你不自由?!?p> 他的聲音。他還記得,這個聲音說過,“你依賴我”
是的,他就是很沒出息。竟然會依賴一個最終會殺掉自己的人。也許正是因為這樣?
還是因為,和他在一起沒時間想那些血色的記憶,只能把他一個人放在眼里,心里。
他早就分不清,他的心跳是因為荊棘的刺激,還是,因為他。
他,抱起他。他,吻了他。
一滴液體,從他的臉上,落到了他的臉上。
鼻尖環(huán)繞的氣味,有點甜甜的。是血?還是玫瑰?分不清了,他要睡了。他其實很想咬住這個變態(tài),他是男人啊,他主動才好吧。他要咬到他懷疑人生。
但是,沒有力氣了。也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