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二月中,天一下晴了起來,因著天氣好,玉玨想帶著蝶翩翩去御花園走走。才到門口,便見院子里正熱鬧著。
長安在一旁提醒道:“翩翩夫人前日求了幾個人要清池中的殘荷……”
玉玨點點頭,她站在艷陽之下,身上有如被鍍了一層金光,拎著幾段蓮藕,正和喜顏談笑。
“翩翩今晚想開個蓮藕宴,陛下覺得如何?”蝶翩翩歡快地向他跑過來,舉著手里的蓮藕在他面前晃了晃。
見到她如此開心,玉玨自然說好,為她擦掉臉上的泥點,擁著她笑問:“怎么如此有興致?”
“因為今天是陛下的生辰,陛下已是而立之年?!?p> 年前說要去擺個卦攤,本是笑言,后來閑著無事,就找了易經(jīng)來看,覺得頗有意思,信筆寫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算了一通,又給喜顏算,算出她有個大好姻緣,樂得不行。
最后要了玉玨的八字,此舉可是極為不妥,卻還是給她了,能博她一笑,那些規(guī)矩忌諱又算得了什么?
不曾想易經(jīng)初看時頗為簡單,深研卻發(fā)覺實是費解,太過傷神,便丟到一邊,生辰卻是記下了。
這女子不在意他幾日不來瞧她,亦不介意他臨幸了多少女人,玉玨曾一度灰心,想著怕是終其此生也得不到她的心。如今終于知道她心里有他,這令他心中狂喜,臉上卻沒有表現(xiàn)分毫。
“朕到是忘了,難為你還記得。”
“翩翩自然記得……平時里陛下愛來便來,愛走便走,翩翩從不阻攔,不過今天,陛下就算要走,也得吃了這蓮藕宴才成,因為翩翩要親自下廚?!?p> “誰說朕要走了?”他怎會舍得走,若不是國事繁忙,他一刻也不愿離開她身邊。
桌上擺了四菜一湯:“嘗嘗味道,肯定比不上宮里的廚子,但畢竟是翩翩親手做的,如果不喜歡就叫長安傳膳?!钡骠娴暮π吣?,像極了討丈夫歡心的小媳婦兒。
她的這一份心意,即使是再苦的味道,品在嘴里也是甜的。玉玨含笑攬著她入座,每樣菜夾了一筷送入口中,評道:“雖是家常小菜,但在朕嘗來,卻是珍饈美饌了。”
蝶翩翩不依:“陛下莫要哄著翩翩,若是陛下不喜歡,翩翩再改進就是了?!?p> “當(dāng)然喜歡,只是傷了手,還是別再下廚了?!?p> 切藕時割傷了左手食指,特別注意著不想讓他知道,他卻還是瞧見了。
見他一臉的心疼模樣,蝶翩翩偎進他的懷里柔聲說:“以后小心就是了,陛下即是真心喜歡,便多吃些,這才是真的心疼翩翩呢?!?p> 玉玨輕吻她的手心:“這幾道菜都清新爽口,自然是要多吃些?!?p> 兩人吃得盤干碗凈,玉玨坐在搖椅里說:“你這院里的藕比進貢上來的還要鮮嫩。”
“進貢的最快也要三五日才能吃到,翩翩這可是下午才得的,自然是更鮮嫩?!钡骠嬉性诖白舆吿ь^望著高掛的一彎新月,“雖然有些微寒,但月色甚好,陛下可有興致陪著翩翩賞月?”
“當(dāng)然……”玉玨親自為她披了大氅,牽著她的手在花園里散步賞月。
兩人興致正濃之時,眼前突然出現(xiàn)黑影,一道寒光逼向玉玨面門。
玉玨將蝶翩翩護到身后,閃過對方的襲擊,怒喝道:“什么人?”
來人也是憤怒回道:“還我姐姐命來?!?p> 蝶翩翩一聽此人聲音,急急說道:“齊侍衛(wèi)長莫要沖動,雀氏皇后并非陛下所殺。”
“蝶小姐?”
在齊永昌愣神的工夫,玉玨打掉他手中的短劍,向帶著侍衛(wèi)趕過來的長安吩咐:“將他押入大牢?!?p> 齊永昌沒有反抗,被五花大綁之后問道:“你真的沒有殺我姐姐?”
玉玨說道:“朕攻城之前,命案便已經(jīng)發(fā)生?!?p> 齊永昌被押走后,玉玨向長安問道:“尸檢結(jié)果是否已經(jīng)呈上?”
“除了蝶家,其余均與呈上?!?p> “找出宮里的結(jié)果送去勤政殿,”又對蝶翩翩說,“朕今晚不能陪你?!?p> 蝶翩翩點了點頭,想了想說:“陛下能否允許翩翩探監(jiān)?”
玉玨微微皺了皺眉,卻仍舊同意道:“朕會安排?!?p> 回到勤政殿,首先查看了皇后的報告,又看了雀氏王的,最后翻看了其余妃嬪下人的報告,疑惑地向長安說道:“黑衣人對雀氏王和妃嬪都進行了嚴(yán)刑拷打,手段還相當(dāng)殘忍,他們是有目的才進的宮,有可能是沒有達到目的才殺人泄憤?!?p> 長安稟道:“據(jù)唯大人說,后宮的部分珍玩遺失,而其它的值錢物品,甚至是庫存的金銀卻全部沒有遺失。”
“看來不是為財,丟失的東西才是他們所要的,但卻不是全部??上Р荒艿弥獊G失之物究竟有何不同,讓他們不惜犯下多樁命案也要取得?!蓖坏南肫鹨蝗?,也許他能知道一些,不過……“長安,安排翩翩明天去探望齊永昌。”
齊永昌不僅是雀氏皇后的親弟弟,更因救過雀氏王的性命,且背后有稱為齊倫第一富的齊家的支持而倍受寵信。
他能自由進出后宮,甚至恩準(zhǔn)在皇宮內(nèi)佩劍。老天給了他英俊的容貌、挺拔的身姿,嘴角的自然上翹仿佛永遠(yuǎn)都在溫柔的笑,可他真正開懷的時候,那溫柔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調(diào)皮又帶點無賴的笑容,如偷到了糖果的孩子,不知有多少女人沉醉在他這樣的笑里,據(jù)傳他與不少大家閨秀、名門貴婦、后宮妃嬪都曖昧不清。
獄中,齊永昌披散著頭發(fā)蜷縮在角落里,雖然身上的囚衣還算干凈,但喪親之痛令他意志消沉,多日的奔波令他疲憊不堪,當(dāng)初在皇后壽宴上舞劍助興技驚四座的俊朗貴公子早已不復(fù)存在。聽到響動抬頭,見那牢門外站著一位女子,陰影之中看不清她的臉。
“這是要用美人計,正合我意,還不快讓她進來?!饼R永昌大笑地吼道。
“齊侍衛(wèi)長,是我?!钡骠孀呓藥撞?。
“你為什么會來?”齊永昌拖著腳鐐湊到門柱邊,待真的看清,又發(fā)狂般的笑了起來,“你可還記得那天,你的皮膚那么滑,你的身體著實讓我著迷……”
“請齊侍衛(wèi)長自重,”蝶翩翩尷尬又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翩翩知道什么都沒發(fā)生,而且自從那天之后,她們便再也沒有出現(xiàn)。本以為是時局讓她們無瑕顧及于翩翩,現(xiàn)在想來也是侍衛(wèi)長的緣故,翩翩此番前來是要感謝侍衛(wèi)長的救命之恩。與齊侍衛(wèi)長也是相識已久,翩翩知道侍衛(wèi)長的人品德行,無需裝出這樣一副狂浪的樣子?!?p> 齊永昌被她說破,尷尬地咳了一聲。
“為什么?侍衛(wèi)長為什么會放過翩翩?為什么讓她們不再折磨翩翩?”蝶翩翩不相信他只是簡單的好心。
那時的她,被折磨的已沒了人形,看他的眼神雖然充滿了恐懼與絕望,但也飽含了一心求死、毫不妥協(xié)的決絕。齊永昌相信,如果自己一旦用強,她必會咬舌自盡。
齊永昌一臉苦笑:“我決不會乘人之危,而我姐姐對你所做之事,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p> “我父親曾請你去書房商談,是為了什么事?”
“他懷疑玉老將軍是圖蒙奸細(xì)?!?p> “這怎么可能……難道玉老將軍之死也與我父親有關(guān)?”
“這我不得而知,不過應(yīng)該是脫不了干系?!笨粗骠嬉荒樀恼痼@,知道玉玨向她隱瞞了,“玉玨對你可好?”
“很好……陛下開恩,允許翩翩走此一遭,還望侍衛(wèi)長好自為之。”說完轉(zhuǎn)身便走。
齊永昌想要叫住她,最終只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卻是沒有開口。
墻角黑暗處,閃出兩個人影,剛才的一番對話定會被他們一字不差的聽入耳中。離了牢房,站在陽光之下,長安能隱隱感覺到玉玨的情緒波動。
蝶翩翩心中思緒萬千,她覺得齊永昌不愿乘人之危只是一時托辭,但別的原因她不想再深究。
只顧沉思,再抬頭時竟是站在了勤政殿的門口,一個侍衛(wèi)要上前攔她,卻長安喝止。
“翩翩夫人,陛下早就有旨,后宮不得進勤政殿,以避干政之嫌。”
“我知道。”蝶翩翩輕聲答道。說完,后退了一步,雙膝跪地,一叩頭,“叩謝陛下救命之恩?!倍殿^,“叩謝陛下厚待于翩翩?!比殿^,“翩翩替父親向陛下謝罪?!逼鹕恚L安微一點頭,便離去了。
玉玨在殿內(nèi)聽得真切,不安的情緒更加濃烈。
“齊永昌在獄中找人傳話,說要與您比劍,若您能贏他,他就降,若他贏了……”長安小心的稟報。
未等長安說完,玉玨便說:“準(zhǔn)了,傳旨滿芳苑,三日后朕與齊永昌在那里比劍?!睕Q定放手一搏,齊永昌對翩翩有情,而翩翩呢?他不敢肯定,只有一試,但是試出的結(jié)果,他竟不敢想了,“另外,這三日均傳寧貴妃侍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