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很多的債要討回來
“都說我不喜歡那個神經(jīng)病女人了！”
喧鬧的夜市寂靜了一瞬間。就連坐在對街的顏未染和潘朵拉都抬頭看了過來。潘朵拉認出了他，興奮地招手：“衛(wèi)少衛(wèi)少！哎呀媽呀，你咋也來擼串了？”
衛(wèi)澤希目光轉(zhuǎn)過去，剛好與顏未染對上。
雖然在心里咒罵過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一萬遍了，可是在昏黃的燈光下，顏未染纖瘦朦朧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他的心口就不由自主跳快了一拍。
還真別說，她長得真是好看，和別人都不一樣的，令他心口癢癢的好看。
那小妹妹的話又在耳邊響起：“衛(wèi)少，要勇敢哦！”
“勇敢你妹??！”衛(wèi)澤希煩躁地瞪著她遠去的車，恨不得踹上一腳。但是——回頭再看看顏未染那被燈光暈染得如同油畫般淡淡生暈的面容，他又忍不住，轉(zhuǎn)過身，大步就向她們走去。
“勇敢就勇敢，我還怕誰了！”
看見他過來，顏未染把云南白藥氣霧劑遞給潘朵拉，便起身說：“我走了，再見。”
“哎姐，那……衛(wèi)少來了，你真不跟他嘮嘮??？”
廢話，本來就是不想和他碰頭。顏未染搖搖頭，朝她揮手告別，轉(zhuǎn)身就走。
誰知衛(wèi)澤希直接就走到她面前，將她的去路擋住了：“干嗎看見我就走？好歹也是熟人了，順便請我吃點??！”
夜市檔位狹窄，被他那高大的身材一擋，顏未染根本就擠不出去了。而毫無眼力勁兒的潘朵拉還在招手：“奏是啊，姐你都沒吃啥，再吃點唄！”
這前有狼后有虎的，她只能郁悶地回身坐下，當著他的面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別看了，夜生活剛剛開始?！毙l(wèi)澤希也不挑，看看椅子不算太臟就坐了下來，拿起菜單。這是一家海鮮排檔，他一開口就先叫了一打扇貝一打生蠔，分明是打擊報復(fù)。
“你們還要點什么？”他拿著菜單，抬眼看她們。
想著下周要交的房租，顏未染郁悶地將臉轉(zhuǎn)向一邊：“不必了，我和你前女友剛吃過了。”
衛(wèi)澤希瞥瞥潘朵拉，說：“別一口一個前女友的，其實我們也不是太熟。”
潘朵拉配合地點頭：“分手老久了！”
顏未染撐起下巴，露出了然神情：“畢竟衛(wèi)少前女友那么多，哪還記得去年交往過的你?！?p> 聽著她帶刺的話，衛(wèi)澤希又多點了一份小龍蝦：“再提前女友三個字，我就把龍蝦面的小字給去掉了！”
顏未染忍辱負重：“快點吃，我四點半還有工作。”
“吃完回家頂多九點，還有二十來個小時夠你睡的，怕什么？”
“我是說，凌晨四點半?！鳖佄慈纠淅涞卣f。
衛(wèi)澤希手中的菜單頓時飄到了膝蓋上。他也不看了，拿起來塞到服務(wù)員手中，不敢置信地問：“你四點半出去搞什么工作？”
“明天有個新娘跟妝，一個月前就約好了。四點半化妝到六點，然后我要跟著他們的婚禮跑一整天?！?p> “神經(jīng)啊，四點半化妝？這么迫不及待要嫁過去嗎？”
顏未染解釋說：“人家結(jié)婚是算好吉時的，每個流程都選定時間，不能延遲。”
他脫口而出：“那你可以不接這么累的工作。”
顏未染唇角露出一抹嘲譏的笑，問：“誰有資本挑三揀四？口碑壞了以后誰來找你？再說，人家出那么多錢給我，有錢為什么不賺？”
衛(wèi)澤希抿唇定定打量著她。她妝容確實很精致很光彩，但整個人瘦削而荏弱，精氣神都挺萎靡的，掩不住的疲倦感。
他剛有些憐惜她，但想起昨天她的態(tài)度，又氣憤起來，問：“是嗎？那昨天我給你的機會，你倒是挑剔得很。”
顏未染抱臂直視他：“有些錢我能賺，有些錢我不想去賺，就這樣?！?p> 他一口氣卡在胸口都吐不出來。連他的錢都不愿意賺，這是對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潘朵拉趕緊轉(zhuǎn)移話題，說：“哎呀姐，要不你招個助理唄，你瞅我咋樣？”
“養(yǎng)不起?！?p> 潘朵拉豁出去地又問：“那……扒蒜小妹兒呢？”
“嗤，扒蒜小妹可不都得穿貂嗎？”衛(wèi)澤希嘲笑說，“你看她像給你買得起貂的人嗎？”
顏未染沒好氣地接過服務(wù)員端上來的扇貝往他面前一放：“吃吧。”
潘朵拉也趕緊附和顏未染：“別逼逼了！”
雖然環(huán)境不怎么樣，但燒烤味道還真是不錯。衛(wèi)澤希吃了兩只后心情也好了些。趁著潘朵拉在埋頭狂吃，他擦了擦手，看向顏未染。
顏未染沒好氣地看著他，等待他再說出什么胡話來。
本著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優(yōu)良道德品質(zhì)，衛(wèi)澤希說：“其實我還是認為，你一個女孩子，別把自己弄得這么辛苦了。要不我給你找份悠閑點的事做做？畢竟人活著就是要開心嘛?！?p> 顏未染瞥了他那真心實意的臉一眼，心里一動，覺得他看起來也沒那么面目可憎了。但她沒有接受他的好意，只轉(zhuǎn)頭示意他去看路口。
那里，幾個上晚班的環(huán)衛(wèi)工人正陸續(xù)拖著夜市的垃圾桶走過。
“你認為他們又臟又累地工作到現(xiàn)在，是為了開心？這世上像你這樣幸運兒少之又少，普通人都得拼命努力才能在這個城市活下去。比我艱辛的大有人在，我不是唯一一個，更不是最難的一個?！鳖佄慈緦⒛抗庖苹貋?，盯在他的臉上，慢慢地說，“像我這種無親無故，無依無靠的人，如果不狠命工作上進，這世上哪有我容身之處？”
她這表情，讓他想起了初初見面那一天，在復(fù)健室內(nèi)，她疾言厲色反駁那個復(fù)健師的模樣。
為什么她會是這樣的人呢？在這么動人的外表下，為什么不能有一顆柔軟的，等待別人去呵護的心？
他反駁說：“有很多人混混日子，過得不要太瀟灑自在的?！?p> “別天真了，有本錢先生。”顏未染打斷他的話，“這里是上海。兩千四百萬人擠在這里，為了站住腳跟拼命競爭。只要松懈了哪怕一口氣，我就會離我的目標越來越遠，最終，淪為失敗者?！?p> “那你的目標是什么呢？”他忍不住問。
她沒有回答，只盯著天際發(fā)呆。那望著黑夜的眼眸暗沉一片，衛(wèi)澤希卻看到難以計數(shù)的復(fù)雜情緒在里面競相閃現(xiàn)。
她卻垂下眼簾遮住眼睛，拿起筷子低頭吃東西，說：“算了，我沒有向別人傾訴我夢想的習(xí)慣?！?p> 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讓衛(wèi)澤希恨不得回到半小時前，他走到她們身邊坐下的那一剎那。他當時就應(yīng)該狠狠瞪她一眼然后高姿態(tài)地揚長而去，留給她一個高傲的背影。
然而，看著她低垂的面容，他腦中又不自覺回想起她曾經(jīng)說過的話。
“我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很多很多債要討回來?！?p> 一時間，這頓敲詐來的海鮮燒烤索然無味，難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