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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雀

第十一章他

胭脂雀 菜園子里種花 2237 2018-08-26 14:49:00

  藍夫人還給她整了一個據(jù)說是宮廷里出來的老婆子,天天在她耳朵根子下念叨。走路不對了,吃飯不對了,坐著不對了,站著不對了……念叨的阿柔都要懷疑人生了。

  感情她過去十幾年,全都是瞎活著的,如今連吃飯睡覺,講話走路都不會了。

  還好,第三天。藍夫人帶著一隊浩浩蕩蕩的鶯鶯燕燕,把她連同宋將軍這幾年在邊地養(yǎng)的幾個兒女,全部裝車發(fā)往京城。

  出了將軍府,阿柔第一次覺得,這外面的空氣都是清甜的。

  宋定邦和鐵四郎在遙城外遠遠的送她們。距離太遠了,她們在路上的車子里,宋定邦和鐵四郎騎著馬在路邊的山坡上。抬起頭使勁看,熟悉的人能認出是誰來,但是要看清楚五官表情,那是萬萬不能的。

  一瞬間,阿柔心中便生出物是人非,天人永隔的荒唐感來。她不顧那個老婆子的阻撓,從馬車里鉆出來,沖著山上大喊:“師父……”

  山風吹過,隱約帶來鐵四郎一句:“……聽話……乖……”

  不用說,是囑咐她到了京城要聽公子的話,要乖。她已經(jīng)十四歲了,感覺自己是個大人了呢。平常最是不愿意聽師父這種老生常談的腔調(diào),這一刻,她卻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

  等她坐在車中,一路搖搖晃晃過了那個山口,回頭扒開車窗,再看不見上坡上的人影時,她才漸漸平靜下來??吭谲囍腥彳浀目繅|上,胸腔中不知名的地方,忽然沉甸甸的。

  藍夫人指派來伺候她的老婆子并一個垂鬟小丫頭,跪坐在她腳邊,各自眼觀鼻,鼻觀心,泥塑木雕一般。

  長日漫漫,旅途寂寞。阿柔并不是個話多之人。和那婆子丫頭也不熟悉。漸漸的將心思從和師父匆匆離別的沉悶中轉(zhuǎn)移出來,每日盯著那婆子和小丫頭看。

  她實在不明白,怎會有人的眼神銳利到像宋定邦那樣。僅僅一眼,憑氣息和顏色就能判斷出一個人的身體狀況來。

  看來看去,還真給她看出些門道來。但是,想要具體去捕捉那些微的變化,她又有些茫然。如此過了大約一二十天。旅途勞頓,宋定邦那些庶子、庶女們因為嬌生慣養(yǎng),很多都鬧起病來。阿柔偶然間發(fā)現(xiàn),醫(yī)師治病,望聞問切。往往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察言觀色。這下她如同醍醐灌頂,跑去醫(yī)師那里毛遂自薦。

  藍夫人派去的老婆子本來是要阻攔的,但是這不是在將軍府,阿柔根本就不聽她的,她也無可奈何,后來也就懶得管了。阿柔聰明,有眼力見兒,話也不多。那醫(yī)師原先還推辭幾句,不愿意留她幫忙。到了后來,那幾個公子、小姐相繼生病,而且日漸沉重。他光嫌人手少,也就顧不上敢阿柔到一邊兒去了。

  這些公子,小姐們出了雁鳴關(guān)不過幾百里就開始生病,到了距離京城北都二百里的地方,實在走不了路了。于是乎,跟隨保護這些將軍子嗣的將軍,去京城宋府里報了信。府里老夫人讓這些人原地休息,等病好了再走。

  一行人在宋家別院里安置下來。阿柔是不耐煩穿那拽地長裙的,正穿著小廝的衣服,幫那醫(yī)師熬藥。忽然,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馨香味道傳入鼻腔。她下意識抬頭,頓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此刻夜色微醺,華燈初上。在廊檐下那團明亮的燈暈之中,站著一位龍章鳳質(zhì),風華卓然的男子。倘若用君子如玉來形容,那玉少了那人的生動。倘若用月來形容,那月又少了那人的溫柔。

  阿柔相信,就算那人站在山花海樹之間,也沒有一種顏色能將他的光華掩蓋。

  “不認得我了?”那人輕啟朱唇,緩緩開口。聲音仿佛三春的飛泉,流淌過阿柔那荒蕪的心田。又仿佛玉指挑起的琴弦,撥動了她此刻平靜的心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人面前的?;剡^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跪倒在那人面前,兩眼模糊仰望著他的容顏:“公子?!?p>  “幾年不見,你都長這么大了?!鲍I伸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此處沒有旁人。我們父女之間,不講這些俗禮?!?p>  阿柔只覺得頭頂上轟然一聲,站在那里身體不可控制的晃了晃,暗暗咀嚼著獻剛剛說的那兩個字:“父女?!?p>  獻卻仿佛沒有察覺她的異樣一般,抬手撫了撫她的墨發(fā):“看看你,像什么樣子?”隨即又輕嘆一聲:“不過也怪我。我早該想到老四是個粗人。那天他把你帶走之后,我就后悔了。就怕他帶不好你。如今一看,果然如此。是為父的錯啊。只怪我當初太年輕?!?p>  阿柔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覺,仿佛被粗硬的砂石擦傷了心臟,酸酸、麻麻、辣辣的痛。她垂下頭:“你說過,我叫你公子就好?!?p>  “是嗎?我這樣說過?”獻松開阿柔的手,轉(zhuǎn)身邁著隨意的步伐順著廊檐往前走。從這盞燈的光暈中走出去,又走到那盞燈的光暈下:“也許吧。我那時……”他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中滿是酸澀和無奈:“不過你不用懷疑,在我心中,是把你當成親生女兒來看待的?!?p>  阿柔站在那里,看著他的背影,明明兩人相隔不過兩盞燈的距離,卻仿佛隔著天塹鴻溝。她心中升起一股有些絕望的無力感,輕輕點了點頭:“我相信……”但她終究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兒,她已經(jīng)十四歲了。坎坷的經(jīng)歷令她比同齡人要早熟的多。因此,她到底沒有喊出那聲‘父親’。

  當時年幼,她一個失去怙恃的孤女,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就好,根本就沒有想過那么多。如今年歲長了一些,才知道那一聲‘父親’無異于在她和他之間構(gòu)織起一片滄海桑田??墒?,時光不能倒流,此情此景,她能奈何?

  “何在啊,你知道為父為什么給你取了這樣一個名字嗎?”獻半側(cè)過頭。燈光下,露出半邊帶著淡淡憂傷的側(cè)臉。

  阿柔那情竇初開的少女心,一瞬間就被他臉上的憂傷融化,恨不得變成一只能撫平一切傷痛的手,將他臉上的憂傷拂去。她就那樣望著他的側(cè)臉:“請父親賜教?!?p>  獻聞言,臉上憂傷依舊,但似乎心中終于放下了什么。他轉(zhuǎn)過身,望著阿柔:“我有過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兒。如果她還活著,如今大約也和你一般高矮了。可惜……”他眼神黯淡下去,輕嘆了一聲。

  阿柔看著他的神情,有幾分不相信,但還是被他表情中的神傷打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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