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剛過,天色轉(zhuǎn)暗。判官與敖遨齊齊落到嶺州縣衙內(nèi)院的屋頂,除去縣衙值更的官吏,偌大的縣衙空無一人,十分寂靜。
在月色的籠罩下,房屋的影子清晰可見。
二人移步到縣衙書庫穿門而進,判官低聲詢問身后的敖遨:“能看見嗎?”敖遨借著月光視物不難,點頭說道:“今晚月光很亮,能看見?!?p> 判官這才放心,看著周圍擺滿書的書架,站立于中央,捏了個道訣施展法術(shù),紅色光影游走在各個書架、書頁間,不多時,被抽中的書冊從書架中自發(fā)脫出,自動尋到判官四周飄浮游走。
判官收起選出來的書,這些書里都有仲求真的名諱。
敖遨接過幾本,仔細翻閱查看關(guān)于仲求真的事跡,卻注意到判官如翻書般一本接一本翻閱,敖遨忍不住說道:“崔府君…你看這么快,萬一有遺漏的怎么辦?”判官并未停下手中的動作,頭也不抬回答到:“一目十行,不必驚訝?!?p> 敖遨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接著翻閱分給自己那份的書冊,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才翻了幾頁的縣志,默默也遞給了判官,甘拜下風。
敖遨靜靜等待判官將書全部看完,準確來說是翻了一遍,十分想知道仲求真在這里經(jīng)歷了什么、去往了何處。
“根據(jù)時間推算,仲求真離開出云城兩年后來到了這里,因為他醫(yī)術(shù)高超,治好了很多百姓的頑疾,在當時也是聲名遠揚的人物。但后來,治死了這里一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就被這戶人家趕出了嶺州?!备鶕?jù)各家縣志的記載,判官總結(jié)到。
“更重要的是,這里也有杜思仙的記載,還提到二人均參加了當年的斗藥大賽,但杜思仙何時離開嶺州,沒有過多說明?!迸泄俸仙献詈笠槐緯f到。
聽完判官的說明,敖遨喜憂參半,喜的是他們兩個人總算有了關(guān)聯(lián),憂的是仍然不知道之后的下落。
“我們?nèi)ギ斒氯思抑胁榭匆环?,就能知曉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何事?!迸泄賹繗w位,按照縣志記載,那戶人家姓沁。
“又要去墳地嗎?”敖遨問到?!澳悄阏f過世百年之人應去何處尋找?”判官反問。這話好像沒毛病…敖遨順從地跟著判官離開縣衙,接著奔向嶺州大戶人家沁家的祖墳。
遠處的墓園燃有些許火光,空氣中隱隱有著香紙、香燭的焚燒味。
“崔府君…今天不是鬼節(jié)也不是清明,怎么有人在這燒紙啊…”敖遨扯了扯判官的袖子,小心翼翼低聲詢問。
判官沒有回話,因為被祭拜的人正是因病去世的沁家千金沁瑜。
二人悄無聲息地來到燒紙人的身后,那人身披深色斗篷看不清體形樣貌,嘴里碎碎念著“早走”“不要再來”“投胎”之類的話,看樣子是在送鬼。
判官與敖遨顯露了人形,燒紙的人察覺到身后有東西,突然渾身打哆嗦也不敢回頭,燒紙的手速更快了,卻因為緊張慌亂手中的紙沒拿穩(wěn)全蓋在了火上,頓時把火苗鋪沒了。
“對不起…對不起…您老人家莫怪…姑高祖母您一定要保佑我…您快讓她走吧…”那人被嚇的聲音都帶著哭腔,聽聲音是個女子。
“你別怕,我們不是鬼。”敖遨見女子怕成這樣,忙出聲提醒,但剛說完,意識到判官本就是鬼官,又改口說道:“你別怕,我們能幫你?!?p> 本被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成了一團,聽到“能幫你”也漸漸鎮(zhèn)定下來,膽戰(zhàn)心驚地緩緩轉(zhuǎn)身,看到身后面目和善容貌俊秀的敖遨,心里也定了下來。
然而很快也注意他身邊還有一位凜然正氣、不惡而嚴的文人,雖然也生的英氣逼人有副好皮囊,但卻讓人不敢親近。
“你們…是道士嗎?”女子小心詢問到,有活人相伴,女子膽氣也大了不少,熟練的將剛剛不小心鋪疊的紙幣撐起來,不多時,殘存的火苗重新燃起,很快點燃周遭的紙幣,先前的火苗也壯大成火焰。
“道士?”敖遨看著判官想了想,回答道:“半個吧?!迸哟藭r也恢復了平靜,這兩個人看著不似常人,應該可以信任。
“你為何深夜來此燒紙?”判官開口問道,面無表情的面容讓女子有些緊張。
“大晚上的誰愿意來嘛,明天就是十五了,那個…又要來了,我這才來給我姑高祖母燒紙…讓老人家保佑請那個…早點走。”女子似乎有些避諱,但也知道了“那個”指的是什么了。
“會不會是…仲求真…”敖遨小聲提示判官。
“仲求真?那個庸醫(yī)?”女子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重新看了眼二人,想不到他們連仲求真都知道,看來找對人了!
“你怎么可以偷聽我們講話?”敖遨忍不住說到。
“這里就我們?nèi)齻€,你又當著我的面說話,怎么能算偷聽嘛?”女子也無奈爭辯。判官看向女子問到:“你如何知道仲求真?”
女子看起來有很長的話要說,但有些忌諱這個陵園,生怕有奇奇怪怪的東西出現(xiàn),有些勉強對二人提議:“你們不是能捉鬼嘛,反正明天那個就要來了,你們到我家,我們邊走邊說…”
看出女子的擔憂害怕,判官默應了。
適時刮來一陣冷風,女子忙緊了緊斗篷,敖遨也忙拉著判官壯膽。
“我叫沁心,我剛剛祭拜的是我姑高祖母,我們家有一個很邪門的傳統(tǒng)…也不能叫傳統(tǒng),反正就是延續(xù)到我這輩來了?!?p> 沁心一邊引路一邊敘述:“起因還得從我姑高祖母說起,我姑高祖母年輕的時候得了一種‘蟲病’,很多年了也沒治好。后來我們這來了一個聽說是神醫(yī)的人,就是你們剛剛說到的仲求真。”沁心說到這個名字,明顯有些不愿提起。
“我姑高祖母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太祖,也請他來治病,結(jié)果反而越治越重,不久,我姑高祖母就病重逝世了,我太祖一氣之下也把那個庸醫(yī)趕出嶺州了?!鼻咝母锌级?,她說的與縣志上也并無出入。
“那‘那個’是怎么回事?跟沁瑜有什么關(guān)系?”敖遨認為病死了也不算稀奇事,怎么會跟鬼魂扯上關(guān)系,除非是仲求真的鬼魂。
“你怎么知道我姑高祖母的名字?”沁心見他們好像對百年前的往事很清楚,有點懷疑他們到底是誰了,比一般的道士知道的還多。
“墓碑上寫的有?!迸泄倬従徴f道,給敖遨解了圍。
“哦哦…當時都以為這件事告一段落了,可后來,邪門的事就來了。”沁心聲音也低了下去,似乎擔心把其他不干凈的東西招來。
“某月十五的一個晚上,當月亮正圓正亮的時候,家里突然多了一個不速之客,快速在每個房間里飄過來飄過去,從門里飄進來…下一刻便從墻里鉆出去,或者就站在屋檐下…就那樣靜靜地盯著你…或者突然出現(xiàn)在你眼前…近距離的看著你…”說著沁心不由打了個哆嗦,驚恐的忙閉上了雙眼。
敖遨也被她描述的不停想象地府里的鬼魂,又刺激又害怕…更加抱緊了身旁判官的胳膊。
“講重點?!迸泄贌o情打斷沁心,很明顯那個鬼魂在找人。
“好好…當時家里很多人都看到了,不少下人當場就被嚇出了病。我太祖那天剛好不在,第二天回來后聽說這件事,立馬請了道士給家里驅(qū)邪祈福?!?p> “接下來幾天也沒發(fā)生這類的事,大家以為鬼魂已經(jīng)走了,也都放心了……可誰知…下一個月的十五,那個…又來了,直接找到了我的太祖房里…就那樣站在床頭…一聲不吭……”沁心突然停頓。
“那…然后呢?”敖遨心提到了嗓子眼,更抓緊了判官。
“太祖半夜醒來…活生生被嚇沒氣了……”沁心搖了搖頭,似乎在感嘆。
“我高祖父都已經(jīng)開始給我太祖辦喪事了…結(jié)果封棺那天,我太祖突然從棺材里坐起來…當時在場的人全被嚇了個半死。不過我太祖確實還活著,氣得我高祖父直接把斷定我太祖死了的仵作給告到了府衙去了?!鼻咝淖孕÷犅勥@些邪門鬼怪的事,如今也不覺得稀奇了。
敖遨看了判官一眼,用法術(shù)暗暗傳音給判官:“崔府君…那個被嚇死的人…是不是因陽壽未盡被還陽了?”判官點頭默應了。
“有了前兩次的教訓,又逢十五的時候,我太祖吩咐天一黑全府點著燈,他的臥房也放滿了燈籠,整個沁府亮如白晝。一是希望鬼魂忌憚燈光不敢來,二是有了亮光也不會那么怕?!?p> “果然,明月高懸的時候,‘那個’準時出現(xiàn)在我太祖屋里,我太祖也想將她送走,有冤就幫她伸冤,缺上路錢就給她燒點盤纏?!鼻咝男沽艘豢跉?,要是真這么簡單就好了。
沁心看了眼認真聽的兩個人,繼續(xù)說道:“結(jié)果‘那個’開口了,問:‘沁瑜還好嗎?’,我太祖只好告訴她說:‘沁瑜已經(jīng)沒了?!瘏s不想‘那個’直接發(fā)瘋了,伸著胳膊就要掐死我太祖,后來我高祖父聽到響動趕緊過來救人,折騰了幾回,直到‘那個’聽到說‘沁瑜很好?!妥吡恕!?p> “這樣說來,那個鬼倒不是害人的鬼?!卑藉勐犗聛碛X得那個鬼也挺執(zhí)著可憐的,也不似之前那么害怕。
“確實沒害人,但是嚇人啊…”沁心幾乎都快哭了,“之后每個月十五,‘那個’都要來一次,每次聽到‘沁瑜很好’就離開,沒完沒了?!?p> “我太祖去世后就問我高祖父,我高祖父沒了就問我曾祖父,就這樣…一直問到我這輩了…這個鬼咋能活這么久…耗走了我們沁家四代人。我爹去世后,‘那個’又來問我了…我一個姑娘家家的…嚇死我了都?!鼻咝闹挥X得心里苦,怎么攤上了這檔子鬼事。
不知道為什么,聽了沁心的描述雖然覺得她也很可憐,但心中仍然有些想笑的沖動,敖遨覺得這樣想太不應該了,拼命憋住,憋不住就掐自己,卻全然感覺不到疼。
注意到判官正忍無可忍地盯著自己,心生疑惑不由一看,自己硬生生將判官的手給掐紅了,慌忙之中趕緊松手,又忙不迭地伸過去想幫他揉一揉,卻被判官直接甩開。
糜燼
感謝給我推薦票的小伙伴,只是我經(jīng)驗不足500點回復不了…在這里謝謝了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