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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勿念

第五章 雍海軒

往生勿念 槐夏九 2802 2019-09-01 20:00:00

  春風(fēng)拂面,十里繁華。

  楚國都城滕豐地處江南,初春時節(jié)一片煙雨霏霏。然而宮城恢弘,商客云集,街市綿延數(shù)十里而不絕,一派繁榮景象。大楚立國百余載,一直雄踞中原,幾代帝王勵精圖治,終成就了盛世景象。

  雍海軒便是這片繁華中的一隅靜謐之所,雖地處鬧市,卻別有洞天。表面看起來只是一處再普通不過的家宅,然而入得內(nèi)院,卻是一處獨具韻味的園林。滄瀾江水自地下暗渠引入園中,形成一片獨特的活水湖。與普通的人造湖景不同,這片湖水不但能隨著江水漲潮落潮,更能帶來新鮮魚蝦無數(shù),如同將浩蕩江河凝縮于園中。

  自入京以來,蔚念便被太子安頓在這雍海軒中。園中下人不多,統(tǒng)共只有一個侍婢,兩個掃灑嬤嬤,一個廚娘,兩個粗使長工。下人們不知該怎樣稱呼蔚念,便只叫她姑娘。

  與蔚念一同住在雍海軒的,還有莫英。

  那日在城平關(guān)外,找了一天一夜,林朔終于找到了莫嫂一眾的尸身。只有莫英被莫嫂護在身下,保住了一條性命,其他人均在雪崩中喪生。

  莫英和蔚念在高燒中昏昏沉沉地被抬進了城平關(guān),沒有見到莫嫂等人的最后一面,她們被永遠(yuǎn)的埋在了那片大雪之下。

  那日救了他回來,蔚念便向太子求了恩典,讓莫英跟著自己,保他一條生路。太子應(yīng)允,便讓莫英和她一同住進了這雍海軒。

  可莫英畢竟還是個孩子,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失了精神氣,終日一聲不吭地坐在廊下發(fā)呆。只有午夜夢回時,想著父母紛紛慘死,才會跑到蔚念房間,窩在她的榻上咬著牙流淚。

  他的悲傷卻并沒有持續(xù)太久。

  回到京城后,蔚念便再也沒有見過太子。直到這一日雨后初晴,終于有人叩響了雍海軒的大門。她滿懷欣喜地迎過去,來人卻是林朔。帶來的不是太子的消息,卻是她和莫英的身世。

  “你原本姓林,父親林鴻才曾是朝廷重臣湯樂安的侍衛(wèi),七年前便在湯樂安通敵叛國案發(fā)時被一同剿殺。你是林鴻才買來的一個胡人舞姬生下的庶女,并沒有什么名分,你父親卻對你疼愛有加,另置宅院安置你們母女。因未錄入族譜,當(dāng)年才僥幸免于諸九族的刑罰。”

  “這些年你娘親一直帶著你隱姓埋名,四處漂泊,輾轉(zhuǎn)于各個歌舞坊。直到數(shù)月前,天狼軍的一名士官看上了你,硬要霸占,你娘親為保護你被活活打死,你也傷的不輕,被扔進了死人堆,輾轉(zhuǎn)流落到了關(guān)外苦寒之地。后來正趕上殿下率軍親征,才被當(dāng)作難民帶了回來?!?p>  林朔頓了頓,又轉(zhuǎn)向莫英,“你父親本是一名普通士兵,而統(tǒng)帥為了自己的功績,毫不憐惜士兵的性命,逼著士兵沖鋒冒進,才使得你父親戰(zhàn)死沙場,尸骨都無人掩埋。后面的事情我想你應(yīng)該都記得了,你母親帶著你輾轉(zhuǎn)流離,卻還是死在了回鄉(xiāng)的路上。”

  林朔注視著蔚念和莫英的面孔,神色凝重道,“而造成你們至親亡故、漂泊無依的,正是同一個人——湯樂安案的主查人、天狼軍的統(tǒng)帥、皇帝面前的紅人——九王爺楚文浩?!?p>  “這些年來,九王一直囂張跋扈,結(jié)黨營私,使太子殿下在朝堂上屢遭排擠、朝不保夕。他還是個戰(zhàn)爭狂人,慫恿皇帝一次次發(fā)動戰(zhàn)爭,使得國庫空虛、民不聊生。殿下憂心百姓和社稷,卻無力將其鏟除,已經(jīng)纏綿病榻多時了?!?p>  了解真相后,莫英的所有哀慟都化成了憤怒,仰天嘶吼道,“我要殺了他!”

  對于身世,蔚念卻并無過多悲傷,畢竟是穿越過來的,這些都和她沒什么關(guān)系。然而聽到林朔說太子因九王的排擠而纏綿病榻時,內(nèi)心的心痛、憤恨卻異常清晰。

  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真實地愛上了那個溫文儒雅、品行高潔的男人,那個她費盡心機接近、他卻輕易給予了寬厚與包容的男人,那個讓她不再自卑、不再孤單的男人。為了這個男人,她愿意拼盡全力,付出一切。

  “如果你們想為親人報仇,現(xiàn)在有一個機會。”林朔神色凝重地望著二人,他們也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林朔,等待著他的下文。

  “刺殺九王!”

  二人不禁吸了口氣,互相回望,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堅定的力量,于是齊齊向林朔點頭。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驟然忙碌起來,在行動前,必須要把蔚念和莫英培養(yǎng)成最頂尖的刺客。

  林朔親自教授二人弓馬騎射、近身格斗等功夫,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訓(xùn)練體能、耐力、力量、技巧。幾天下來,二人全身的每一寸筋骨都如同被人打斷了一樣,疼得連筷子都拿不穩(wěn)。原本林朔就是個不善言辭之人,也鮮少與人親近,如今做了教練,更是面容冷峻、嚴(yán)厲苛刻,二人背后都叫他大魔王。

  然而功夫身手卻并非刺客最重要的本領(lǐng),傳遞信息、易容易貌、制毒施毒、投放暗器等,都是刺客必須掌握的手段,林朔專門請了各方高人前來授課。

  蔚念身為一位化學(xué)系女博士,古人制毒方法對她來說根本就是雕蟲小技。運用現(xiàn)代的化學(xué)知識,她的制毒手段瞬時就達(dá)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她甚至還組建了一間化學(xué)實驗室,雖比不上現(xiàn)代的實驗室設(shè)備精良,但同古代粗陋的銅爐瓦罐相比,簡直是外星人的產(chǎn)物,令林朔不遠(yuǎn)萬里從迷瘴之地請來的巫蠱大師瞠目結(jié)舌。

  此外,在學(xué)校時她還攻下了生物學(xué)雙學(xué)位,因此對于生物制藥也頗有研究。在這科技落后的古代社會,雖然繼續(xù)前沿科學(xué)的研究不太現(xiàn)實,但制作一些簡單的日常用藥,對蔚念來說還是輕而易舉的。當(dāng)蔚念制作的西藥在窮苦病患身上展現(xiàn)出神奇藥效的時候,那巫蠱大師嚇得直接昏了過去。

  除了殺人的本事,蔚念更需要掌握的,是迷惑男人的本事。

  林朔特意請人教授蔚念歌舞器樂,原本她極不擅長這些,然而這副新身體仿佛保留了原來主人的靈性,僅僅練習(xí)了幾次,蔚念便可如輕巧的飛燕般翩翩起舞,形容妖嬈,舞姿婀娜。

  春去秋來,蔚念一路進步神速,莫英雖不及她悟性高,卻也勤勉刻苦,練就一身本領(lǐng)。終于有一天,林朔遣散了所有師父,將二人叫到面前。

  “如今你們已經(jīng)學(xué)有所成,我們的計劃終于要正式實施了。下月初十是滕豐一年一度的花魁競選,蔚念須拔得頭籌,引得九王注意,從而潛伏到九王身邊。莫英負(fù)責(zé)隱在暗處,與蔚念接應(yīng),保證消息傳遞。你們準(zhǔn)備好了嗎?”

  二人鄭重點頭。

  林朔從懷中拿出一個精致的錦盒,打開蓋子,兩枚藥丸躺在盒中?!斑@是忠魂蠱,是為殿下最忠誠的戰(zhàn)士準(zhǔn)備的。服下此蠱,平日不會有任何異樣,但須月月服用解藥,若不能按時服藥,則會內(nèi)臟腐爛而死?!?p>  這不是小說中的狗血情節(jié)嗎,居然在這里出現(xiàn),蔚念一時也是醉了。正在猶豫間,莫英已拿起丹藥一口吞下。蔚念藝高人膽大,心道左右不過是種慢性毒藥,化驗下成分自然能解,便也拿起藥丸送入口中。

  入夜,蔚念久久不能入睡,披衣坐起,燃起燈盞,又一次將那一盒書信拿出反復(fù)翻看。那是她和太子之間的往來書信,一封封一件件,寫滿了傾慕,訴盡了相思。

  長久以來,他們雖未見面,卻一直保持著書信往來,開始時還只是天南海北地聊些各地風(fēng)土之類的話題,漸漸地他的博學(xué)、體貼讓她愈加心動,儼然有種網(wǎng)戀的感覺,每天最快樂的事就是等著林朔將書信帶回來。

  林朔曾反復(fù)叮囑她要將書信盡數(shù)銷毀,但她一直舍不得,偷偷藏著,在夜深人靜時一遍遍翻看。然而明天就要踏出這道門開始行動了,這些她視若珍寶的東西也不得不銷毀。刺客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身份干凈,萬不可露出蛛絲馬跡而暴露了主人。

  她將信一封封地在燈盞上引燃,望著飄落的灰燼,胸中不禁一陣失落的疼痛。明日就要出發(fā)了,前路如何,雖然計劃周詳,卻還是不由得讓人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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