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中午,艷陽高升,繁華的城市里,房高瓦白,人來人往。
紫心宗內,鄭凡大大伸了伸懶腰,沉吟道。
“我已經把草木一卷泛泛讀完,也只是大概知曉藥草特性,不曾親眼見識,里面很多內容都分不清,還得仔細鉆研一番,熟透于心,才能去參加第一次丹藥考評?!?p> 草木卷是紫心宗外門弟子人手一本的藥材簡介書,里面囊括修真大部分基礎藥草的描述,從生養(yǎng)環(huán)境到藥材用處,無所不包,內容龐大浩瀚。
鄭凡放下手中極其笨重的的藥材簡介,優(yōu)哉游哉地打開房門,踱到屋后的藥園。
這個藥園原本是一個花園,自從上代留守弟子在這里種了一些聚靈的藥草,來幫助修行,使得園中的靈氣更為濃郁,大家深受其福,樂見其成,就再沒改種過。
而藥園由一個老管家打管。
鄭凡曾跟他見過幾次面,因為一心修行,所以不曾詳談,但也隱約知道他的威望很高,不僅僅是他在園內生活了一輩子,更在于他有一個內門兒子。
這在坊市內簡直是無上的尊榮,每天上門搭訕的人絡繹不絕。
……
悠閑地躺在太師椅上的老翁,遠遠地,就看見走過來的鄭凡,連忙顫顫巍巍地站起,立在一旁。
他一生謹慎,平日多觀察剛進莊的兩人,對坊中之事多有聽聞,知道鄭凡如今境遇落魄。
就連莊中另一個仙師提起鄭凡,也多看不起,對他呼來喝去。
但他觀鄭凡平日雖忙于修煉,不大與人交往,但待人處事平穩(wěn)異常,莊中仆人對他又大都敬佩。
便知道鄭凡不簡單,以他這一輩子的經驗,一個人在外頭遭受這么大的打擊,回到莊中依然與人平常相處,不像另一個仙師平白無故欺負下人,得要多大的堅韌才能達到。
老管家內心甚至暗暗猜測,鄭凡在外邊對待魔麟宗弟子的行為,可能只是演戲,不然怎么內外為人差距如此大。
“張老?!崩瞎芗宜妓鏖g,鄭凡已經信步走了過來,坐在另一張凳子上,看著那掛著皺紋的臉,淡笑著問。
“聽聞涯境森過去有秘寶降世?”
老管家詫異地看了鄭凡一眼,接著了然,想到這個主閉關到現(xiàn)在,對坊間事不太了解,尚屬正常。
“涯境森秘寶,這不知是幸事還是災禍?!崩瞎芗颐嫒轀嫔?,沉浸在記憶中,緩緩道來。
據聞,兩百年前,涯境森附近曾有輝煌至極的紫光一閃,而后林中萬鳥齊鳴,隱隱有龍嘯陣陣,五日方息,引起臨近幾國強烈震動。
附近的五個修真宗門聽聞消息,疑有異寶天降,連忙鳴鐘集結,召集大批人馬出動,齊聚涯境森,實行嚴密封鎖。
這一鎖??!就是一百多年,在那些年里,各宗門為了奪得秘寶,派遣大量弟子駐扎,發(fā)動蝗蟲過境般搜索,整個森林都快被翻過來,可惜一無所有,最后無奈撤退,只留下一個涯境坊。
“仙師難道是想去尋寶?”老管家好奇地詢問。
“嗯。”鄭凡平靜地點頭應答,臉上毫無波動。
他的確被老管家所言,引起興趣,也想了解得更多。
“我勸你還是別去了,涯境森內可是危機重重,各種猛獸橫行,已經吞噬了無數(shù)人的命,就連以前的坊市管事都命喪黃泉。”老管家頗為感慨,忍不住希望打消他的念頭。
他已經聽過,見過太多人懷著貪欲,一去不返,在他的眼中,那里哪是什么寶地,分明是張開猙獰巨口,引人送命的血色地獄。
“危險?宗門掃蕩時沒有清理掉各種威脅?”鄭凡愕然,不解詢問。
依他看來,這么多宗門弟子搜索這么久時間,所有野獸都得蕩然一空。
老管家嘆了口氣,“涯境,涯境,天涯相隔,生死相別,凡人哪能進去,就連我那進入內門的孩兒過去都曾多次遇險,險之又險保住了命?!?p> “至于宗門,他們雖然已經放棄尋找,可能是尋思著并無寶物,但也并未對林中兇獸進行清理,那里對于心存僥幸的凡人和落魄修士可是九重深淵啊?!?p> 鄭凡心中咯噔,心中思量此事要行,不簡單,沉吟片刻,神色不定地告辭離去。
他雖驚訝老管家口中的兇險,冒險的性格讓他又不愿就此放棄,內心多番思量后,難下決定。
往后幾日,鄭凡在坊市中多番探聽,打量得知,秘境內的確危險重重,讓人皮骨發(fā)寒。
甚至有人逃生出來說,曾見到一條練氣六重的巨蟒在月光下長嘶,猙獰恐怖,方圓幾里寂靜如死域!
縱使這樣,依然有無數(shù)人進去埋頭闖蕩,其中甚至有懷著喜得異寶,連武功都沒的凡人。
而坊市任務處每天都有人等待著大部隊一起進入,人聲鼎沸。
“我還是想去查找一趟?!?p> 鄭凡臉色陰晴不定,思考多時,終于下定決心。
他這些時日,多番嘗試突破練氣四層,屢屢失敗,知曉自己偽靈根的資質,先天不足,在修行上會無比艱難。
而且修行之路更殘酷于俗世江湖,以自己的弱小,在這里要么低頭等死,要么昂頭掙扎。
張勇之事,他可以忍,成王敗寇,只要能站到最后,像這樣的屈辱,他都可以不在乎。
但繼續(xù)按照現(xiàn)在的軌跡,等待自己永遠都是屈辱,哪怕涯境森中真有寶物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哪怕那里對于自己是龍?zhí)痘⒀?,他也要去闖一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與其困守桎梏,不如去冒險一搏。
這是他為人的信念,絕不茍活!
“如果實在不可為,再撤退?!编嵎驳皖^思量,“還得多做準備?!?p> 他深知秘境內最危險的不是毒蟲猛獸,而是形形色色的尋寶家。
每年,冒險的人里面,光因劫寶而死的人就占了,秘境死亡人群的八成,人心惡,可比洪水滔天。
鄭凡定定神,伸手從腰間拿出儲物袋,里面只有少數(shù)幾樣東西。
兩張神行符,三張炎火符,一把鐵劍,一顆縛身珠和幾個玉簡,至于靈石,凝氣丹等物品早早就已被消耗掉。
鄭凡擰了擰眉頭,看著稀少的物品,掂量自己這幾個月,只顧著修行和背誦藥材,連宗門發(fā)放的幾樣小法術都不曾練習,現(xiàn)在還一個都不會。
能用得出手的只有自己的凡人劍術,狂風劍法,可跟張勇的爭斗已使他認識到,凡人劍術難有所為。
一想到那輕易把鋼劍溶成飛灰,直接氣化的火蓮,鄭凡又是驚懼又是熱烈,心中渴求萬分。
一撈手,就把幾個玉簡拿在手里,神思投入,瀏覽起來,普通的面容上,神情變化多端,時而呆滯,時而雙手舞動,時而掩頭沉思,時而興奮,不時還發(fā)出幾聲唏噓。
半晌后,鄭凡深深吐了口氣,用力握了握玉簡,心中已有計較,“看來,術法要修習成功還得要一段時間?!?p> 玉簡上共記載了三個小法術,炎火訣,木針刺,水縛訣。
而鑒于他的時間和修為,修行一個就很好了,多了也沒那么多法力施展,而木針刺這種木系法術頗合他心意,就決定是它了。
他剛才在觀看時,粗略研究一下,簡單地試了試木針刺,打了幾下手訣,只感覺艱難晦澀,雙手極不靈便,靈力如陷泥潭,進展緩慢。
看來法術的修行可不簡單!
他對此內心愈加渴求。
當下凝聚心神,再次施展,靈力按著玄奧的軌跡緩緩運行,手上法訣奇異,繁奧復雜,兩手淡淡青芒閃爍,僵硬至極。
漸漸地密汗遍布額頭,鄭凡大喘一口,兩手顫抖一松,只能無奈地停下施展。
“三天,三天后必能成功?!编嵎采裆隙?。
剛才,他就已經能很勉強地施展這種簡易法術,只是迫于不熟練,才需要更多的時間去適應,等以后施展法訣次數(shù)多起來,就會越練越快。
而且,他定好三天,也是希望能在這段時間里突破到練氣四層,這樣才更有生命保障。
鄭凡打定主意后,就全心全意地投身進去。
……
時光流轉,三天眨眼已過。
這些天,莊中仆人常聚眾議論。
“你們有沒有看到鄭仙師房中的五個細長深洞?!?p> “看到,哇,那可真瘆人。”
“這有什么,最恐怖的是藥園地面那密密麻麻的針坑?!?p> “對,真是每次看到都頭皮發(fā)麻,心悸無比?!?p> 臥室內,鄭凡盤膝而坐,雙手舞動,極具旋律,手上青芒漸盛,驀地一閃,五根淡青的木刺,憑空浮現(xiàn),嗡鳴一聲,激射向前。
在五道青芒快要觸及墻壁時,鄭凡及時靈力一收,木刺頓時如煙消散。
“木刺已經能較快施展,對敵時已經能用?!编嵎颤c點頭對此相當滿意。
這三天來,他苦練此法術,雙手由一開始的笨重僵扯,到漸漸靈活。
木針刺也在一次練習時偶然釋放出來,嘣地一聲,直接沒入墻壁,當時把他激動地心神起伏,又到外面連續(xù)釋放了無數(shù)次,成功率和施展速度越來越高。
到現(xiàn)在,每次那些前來打掃的仆人看到墻上的五個細長的深洞,都心底發(fā)寒。
可惜的是他多次沖擊練氣四層的瓶頸,屢屢垂敗,只能靜等他日。
鄭凡手掌一翻,一張淡黃的紙張浮現(xiàn)在手中,正是涯境森的地圖,這在進入尋寶的人群中幾乎人手一份。
鄭凡仔仔細細地觀摩一會,上面顯著地標記了幾個紅點,都是一些傷人無數(shù)的野獸,最恐怖的是深處一只據聞有兩米多長的巨型蜈蚣,兇猛異常。
他看這地圖已經有很多次,內心思量多番,以他的實力,很多地方都不能到達。
所幸,這幾日打聽消息得知又有幾個凡人組織和修真組織打算前往,到時自己從旁跟隨,借助他們的力量,就可保安全無虞。
鄭凡探了眼儲物袋,里頭比先前多出一副軟甲,一張掩氣符,一張龜甲符和一枚回靈丹。
軟甲是為了躲避凡人兵器,畢竟自己現(xiàn)在只是區(qū)區(qū)練氣三層,久戰(zhàn)不力,而尋寶者里,凡人不少,更何況還有盜匪,久戰(zhàn)下,很容易就會被耗死,多一副精甲狀況會好上很多。
至于掩氣符,龜甲符和回靈丹是他透支接下來幾個月的月俸,買來保命所用。
這極不利于他今后的修行,如果一無所獲,可能就得連著幾個月單憑吐納修行,進境將更加緩慢,到時不知得承受多大的嘲笑。
鄭凡平靜地看著橙黃的回靈丹,眼神深處閃過一絲倔強,打定主意冒險一搏,“頂多以后多去接坊市任務。”
他這幾日也知聞坊市內有一個任務處,修真同道以及各宗門都會偶爾發(fā)布任務,是賺取靈石的好地方。
隔天清晨,微陽灑落大地,鄭凡迎著朝霞策馬遠去。
院子里的奴仆呆呆地望著,議論紛紛,他們留意到,鄭凡這幾天的異常舉動,不知其解。
聽聞鄭凡向北走的老管家低嘆一聲,知道鄭凡已經趕去涯境森。
過去宗門有很多弟子都曾冒險一搏,最后都沒回來。
傳聞大都慘死在秘境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