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記得十年前諦聽鳳帝的圣旨頒到攝政王府的前一個晚上,他接到宮里太監(jiān)的傳話去皇宮接鳳棲。
御書房華燈初上,小小的鳳棲端端正正地跪在中央,站在她面前的鳳帝顯然有些焦躁,一直有在來回踱步,他問鳳棲:“漠北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南景,攝政王也未必會同意。”
“要他同意做什么?”鳳棲的聲音尚有些孩子氣的稚嫩,一字一句卻是振振有辭針針見血,“圣旨一到,他若不去,便是違旨,當誅!”
“無緣無故加罪功臣,于心何安?”諦聽鳳帝話音未落,鳳棲便笑出了聲,一面收拾裙擺站起身來一面問他,“父帝陛下幾時如此惜才了?”
鳳棲的話聽得鳳帝一陣臉紅,還未及喝斥,便聽她道:“您也說了,南景是功臣,又是先帝親封的攝政王,而他朝中勢力早已不是一日兩日,樹大根深盤根錯節(jié)”
“從前沈國公在是時候還能與他分庭抗禮,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凰后沈氏剛歿,沈國公便挾持公主謀逆觸怒圣顏。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說法,可目的確是一樣:皇城禁軍昨日已抄了沈府,從此朝鳳再無沈國公,只有一群在逃的沈府余孽!
鳳棲臉上的笑意更深,和凰后沈氏有幾分相似的眉眼間滿是調笑。說出來的話卻直叫人如墜冰窟:“陛下可真是為南家開了一條好路!”
諦聽鳳帝額間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可想而知,若是屹立了千百年的朝鳳在他手里改了姓,那他就是百死莫贖也無顏面對帝陵那一群祖先了!
鳳棲說完便要轉身準備出去,卻被鳳帝叫住:
“等等”
“你……當真有把握?”諦聽鳳帝有些猶豫了。
可他到底是鳳家的子孫,不能眼睜睜看著南景愈漸強大而無所作為。
而鳳棲就是將他這點掐得死死的,她這個父帝是從來都沒變過,若不是他身上還留著鳳家的血,那個風流不羈愛自由的月王爺又怎么會變成而今這個處處受制的帝臨鳳帝呢?!
“陛下這是想通了?”鳳棲剛放在門上的手這時收了回來,卻并沒有要轉身的意思,只開口問他。
“你該叫我父帝!”
鳳棲莞爾,卻沒有戳穿他。
鳳帝繼續(xù)道:“你有幾成把握能勸服南景去漠北?”
鳳棲笑了笑,問道:,“父帝陛下不再想想該找什么理由無緣無故加罪于功臣?”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帝臨鳳帝到底還是擔心自己女兒的,道:“你可有法子脫身?”
這下鳳棲沒有再笑,只微微側過身子,對這憂心的父帝道:“父帝陛下只管下旨便好,其他的,臣女自有打算”
意思已經(jīng)很明白了,不管她鳳棲是去是留都不是他這堂堂鳳帝需要操心的。
“鳳棲,雖然你對朕有怨言,但朕也希望你能明白,朕是一國之君,而你也不僅是朕的女兒?!兵P帝想提醒她,身為一國之公主,她要做的不能只考慮她自己,更應該以家國天下為己任,然而鳳棲顯然是鐵了心了,張口便截下了帝臨鳳帝后面的話:
“鳳棲確實不僅是陛下的女兒??!”
“鳳棲還是凰后的女兒!”
“是我母妃的女兒。”
言盡于此,鳳棲臉上習以為常的笑容更加顯得諷刺:他到底是天賜鳳帝力排眾議推上帝位的帝王,終不似從前那個護妻愛子的父親。
鳳棲用力拉開殿門,帝臨鳳帝這時才想起什么,揚聲道:“方才朕已命人告知攝政王要他來皇宮接你,想來這時候已經(jīng)到了,你見了他再走也不遲”
然而已經(jīng)遲了。
鳳棲拉開門便迎上了南景的目光,顯然是已經(jīng)在門口等了許久了。
南景看到鳳棲張了張口,以為她是想解釋,卻不料是:“臣女,謝陛下圣恩”
聲色之淡然,叫人心驚:哪還有一個臣子女兒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