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告別劉強,鄒浩晨踏上了回家的道路,世上千山萬水,總歸有一處是自己能夠安身立命的地方,那便是家。
劉強因為新婚,自己也忙的不可開交,便沒有多挽留他。
有很多事總歸還是需要面對的,雖然現(xiàn)在他還不知道如何跟父母解釋自己工作的事情,想象一下他都能知道要是父母知道,父親會是暴跳如雷,母親則是會以淚洗面。
可是此時,茫然的他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天津,那處傷心地他是不想再去了,其他地方,他又人生地不熟的。只好暫時回家,然后再做打算。
從成都回到家里,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傍晚。不見父親,大概他還在田里勞作,或者是在村口的小賣部里邊看別人打牌吧。母親則是坐在門口的小木凳上面剝著毛豆。
母親若有所思的剝著毛豆,絲毫沒有發(fā)覺鄒浩晨迎面走來。倒是家里養(yǎng)的小土狗,由于許久未見有些生疏地朝他搖著尾巴“汪汪”地叫著。
這才引起鄒母的注意,半年多未見,鄒浩晨發(fā)現(xiàn)母親似乎又多了些皺紋添了些白發(fā)。
鄒母臉色有些憔悴,勉強嘴角上揚了一下,一顆懸著的心在看到鄒浩晨安然無恙的往家門走,終于放下了。
天底下大部分的母親大概都是這樣,不求兒女大富大貴,只愿他們喜樂平安,鄒母就是這大部分母親中的一員。
看著母親依舊一言不發(fā)的坐在那里剝毛豆,鄒浩晨把行李放到屋里,也出來跟著一起剝豆子。
他張了張嘴,想跟母親開誠布公的說關(guān)于工作的事情。但是話到嘴邊,他又不忍心說出來。
“婆婆,你怎么把剝出來的豆子給扔到豆殼堆里了。”原本在一旁空地上打羽毛球的侄子鄒文,看見鄒浩晨回來了,便不再和小伙伴們打球,圍了過來跟著他們一起剝毛豆了。
鄒浩晨低頭一看,果不其然,母親真的把豆子仍在地下,豆殼放進碗里了。
“媽……”鄒浩晨低聲的喊了一句,隱約覺得母親應(yīng)該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平素里干活伶俐的她不至于犯這種小錯誤。
“叔叔,昨天有個漂亮的女孩子來你家找你……”鄒文蹲在地下邊剝著毛豆,邊時不時地用打探目光望一望鄒浩晨。
“對了,那個女孩子以前還跟你一起來過我們這里玩。你還說她是你大學(xué)同學(xué),叫什么來著……”鄒文顧不上手上沾滿的毛豆毛毛,撓撓頭,看樣子,他是真的想不起來。
鄒文這么一說,鄒浩晨頓時覺得血液都沸騰了。自從上大學(xué)后,他只帶過王芳芳一起到家里,為了說服王芳芳畢業(yè)后回家創(chuàng)業(yè),他特地帶她到村里看這里的人土風(fēng)情和山山水水,以及自己將來的規(guī)劃。
“媽,是嗎?”鄒浩晨看著母親,用求證的語氣問到。
“哎,你啊你……”鄒母終于忍不住,眼圈一紅,正要接著說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大嗓門從遠而近飄了過來:“哥,你總算回來了,爹媽都擔(dān)心死你了?那個未來嫂子還從天津特意跑到這里來找你,你說你,你都跑到哪里去了呀……”
是他那個愛說話愛管閑事的妹妹,不知道從哪里野要回來了。
“知知……”妹妹鄒木青越俎代庖似的邊說教著鄒浩晨,手里網(wǎng)兜裝著的知了很不適時宜的叫了起來。
“你這野丫頭,你好意思說你哥,你看你自己,跟個瘋子一樣,一個暑假不是爬樹就是抓知了,哪里有點女孩子的樣子?!辈恢朗裁磿r候鄒學(xué)根(鄒浩晨的父親)也回來了,他放下鋤頭,一臉陰沉的教訓(xùn)著鄒木青。
鄒浩晨忘了一眼妹妹,滿臉黑不溜秋的,不知道是蜘蛛網(wǎng)還是泥巴,這都高二的學(xué)生了,還是女孩子……看樣子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間的差距還真是大呀。
看著滑稽的鄒木青,鄒浩晨有點想笑,要是平日里,他肯定笑出聲來了,但是現(xiàn)在不同,他心里壓著許多事。
“還有你,你這個……哎,你給我起來,到屋里去?!编u學(xué)根狠聲狠氣的說道。
一旁的妹妹察言觀色的悄悄躲開了,鄒浩晨忘了一眼母親,母親依舊沒有開口說話,用手擺了擺,示意他跟著鄒父進屋去。她知道自己丈夫若是脾氣上來了,那是十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你……”一進屋里鄒學(xué)根便把門拴好,舉起手眼看一個巴掌就要落在鄒浩晨的臉上了。到最后還是收了回來。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打過你,你……你說你這么大個人了,還玩失蹤,手機怎么打也打不通。”鄒學(xué)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緊接著,他又咬牙切齒地說道:“當(dāng)初你考上大學(xué),村里人豆笑話我,說不該給你讀那么多書,讀書沒用。我偏不信,總以為知識能改變命運,結(jié)果你看,還真被他們說中了?!?p> 鄒學(xué)根的語氣急轉(zhuǎn)直下,眼神里憤怒和憂傷摻雜:“你還真不如當(dāng)初就和小雷一起去打工,你看人家現(xiàn)在一個月都能掙三千多了,你呢,連工作都沒有著落。你讀大學(xué)有什么用啊……”
一旁的鄒浩晨直愣愣地站在哪里,任由父親說教。他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今后該何去何從。
鄒學(xué)根的聲音由開始的憤怒激昂變得低沉沙啞,他對兒子傾注了太多的希望,他深信知識是能給兒子打開另一扇大門,讓他從此不必過和自己一樣的日子。
然而,他引以為傲的兒子,居然一畢業(yè)就失業(yè)了,還逃離了學(xué)校。他以為自己從此可以在村子里抬起頭來,可是看來,或許他必須把頭低的比以往更低了。
不然,他覺得自己無法面對村里面明里暗里的攀比和冷嘲熱諷。
想著想著,他再度憤怒起來,舉起手,這下真的一巴掌拍了下來。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響起,鄒浩晨來不及阻止眼看著父親舉起的巴掌拍在父親自己的臉上。
“打你舍不得,那我就打我自己,反正我這老臉以后也沒法要了?!?p> “撲通”一聲,鄒浩晨跪在了地上,平日里父親脾氣是大,但是這樣怒氣沖天還是第一次。
“爹……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錯了我錯了?!编u浩晨用幾乎要哭出來的語氣說道。
看見鄒浩晨這般動作,鄒學(xué)根心也軟了下來,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你啊,爹真的希望你有大出息,多掙錢,活得比我們好一些?!编u學(xué)根無奈的說完這句話,然后就沉默下來了。
其實,鄒浩晨他都知道,農(nóng)村人的攀比心是有多重,如果他這輩子就這樣碌碌無為,會被多少人取笑。
他是村里第一個大學(xué)生,當(dāng)時村里很多人都戲謔的說讀書沒有用,還打趣的說讓鄒學(xué)根不要供他大學(xué),讓他去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