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玉竹在姑姑家住下后,要給小表弟小表妹修改舊衣服。這天早飯后洗刷完畢,玉竹要把一條成人穿的六成新的肥大的舊褲子,改成杜安能穿的褲子。玉竹先將整條褲子拆了,又用尺子量好后,從新裁剪了。
正準(zhǔn)備上縫紉機(jī)上縫制,房門開了,走進(jìn)一位年經(jīng)姑娘,中等身材,一頭卷毛扎在腦后,眼晴不大不小,單眼皮,白凈的臉上明顯地看出是擦了粉,而脖子卻有些黑,與臉色形成明顯對比。她上身著一件棗紅色半身薄呢外套,下身是黑色直筒褲,腳上一雙锃亮的黑皮鞋。這個姑娘就是玉竹這兩天正念叨的杜梅。
兩個姑娘一見面就叫著笑著擁抱在一起。李敬文在旁邊笑著說:“看來你們真想了。”杜梅、玉竹都松開手,坐到炕沿上。杜梅說玉竹:“咱倆快一年沒見面了,每次來了就急忙走了,這回怎么舍得住下了?”玉竹說:“想你了唄。來了你還不在家,說上婆婆家啦。咋這么快就回來了?”杜梅說:“你別說假話了。想我?還不知道想誰呢?快說?!庇裰裥χf:“審賊那?我可不像你有想的。”杜梅笑著說:“還跟我裝。你可不像從前了,變得大方了,還說沒有心中人?”玉竹紅著臉認(rèn)真地說:“真沒有。”杜梅笑了,不再逗她。
于是玉竹、杜梅隨意地嘮起嗑來。姑娘們在一起,嘮著嘮著,很自然地就嘮到嫁姻的問題上。杜梅又一次追問玉竹:“你真的沒找對象?”玉竹說:“真的沒找。”杜梅說:“我給你介紹一個。”玉竹笑著問:“真的假的?”杜梅說:“真的。我能跟開玩笑。我說的這個人是他弟弟。咱倆挺好的,將來成了妯娌,有事也好照應(yīng)?!睕]等玉竹說話,在旁邊一直聽她倆說話的李敬文插話了,她說:“我看小梅子說的事不行,放著二門親戚不走,走一門親戚,不好,處好了行,處不好了連親戚也做不行了?!倍琶繁緛硪彩桥R時起意,見二嬸反對,也就不敢再提了。李敬文出去忙去了,屋里只有玉竹、杜梅二人了。
玉竹怕杜梅尷尬,忙又找了個話題,她問杜梅什么時候結(jié)婚,杜梅捋了一下頭發(fā)說:“還結(jié)婚?發(fā)昏吧?!庇裰裥χ鴨枺骸霸趺戳耍慵伊_哥怎么得罪你了?”杜梅說:“你羅哥沒得罪我,他爸媽得罪我了。訂婚時要啥給啥,現(xiàn)在要張羅結(jié)婚,又開始哭窮了,沒錢呀,窮呀,窮的都哆嗦,把小子養(yǎng)大不容易。你們把小子養(yǎng)大不容易。我爸媽把我養(yǎng)大就容易啦?又要娶媳婦又想不花錢,凈想好事。反正我想好了,也說了,不達(dá)到訂婚時的要求,這婚就不結(jié)了。”
玉竹突然覺得杜梅已經(jīng)不是小時候在一起玩耍時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了。當(dāng)然那時候她們都一樣,是只知吃喝玩耍的小孩,對財物何曾考慮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們都同樣處于人生轉(zhuǎn)折期,開始面對生活的大小事情。這時人的脾氣就徹底顯露出來了。對于這點(diǎn)玉竹還是懂些??伤€是想用自己的觀點(diǎn)勸勸她這個小時玩伴。她婉轉(zhuǎn)地說:“是呀,不管男孩女孩,當(dāng)爸媽的從小養(yǎng)大都不容易。不過事情最好靈活點(diǎn),別因為錢傷了你和羅哥的感情?!倍琶氛f:“這不是錢的事。是他家拿我不當(dāng)回事,小看人,抓人傻。感情再好也得過日子呀,啥啥都沒有拿什么過日子?玉竹,你現(xiàn)在沒對像,沒遇到我這種情況,所以沒有我的感受。羅榮對他爸媽也有意見,答應(yīng)好了的事到時候要變卦,你說氣人不氣人。再一個當(dāng)公婆都像牙膏,擠一點(diǎn)出一點(diǎn),不擠不出。我可咽不下這口氣,就要制這口氣。你們不怕你兒子打光棍就別唄,看誰能別過誰?話又說回來,你們當(dāng)爸媽的這時候不想對小的盡心盡力,等你們老的那天也別怪小的不管你們。這叫‘種什么種子,結(jié)什么果’?!?p> 聽了杜梅這番話,玉竹并不是完全贊同,又覺得她說的也有些道理,一時也不知是該表示支持還是反對,正為難之際。李敬文又進(jìn)來了,給她倆端來炒熟的葵花籽、榛子各一盤,她倆也不用客氣,各抓一把嗑起來。玉竹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著縫幼機(jī)針下面的褲片說:“我這是拿干活當(dāng)晃子,實際上玩呢?!倍琶氛f:“忙什么,慢慢干唄,正好多呆幾天。咱倆好幾年沒在一起好好玩了。”玉竹說:“光玩也不行呀,我想趕緊把這點(diǎn)活幫我姑干完就回家,過幾天到縣里找點(diǎn)活干去?!倍琶烽_玩笑說:“看來你在縣里有想的?”玉竹還是認(rèn)真地說:“決對沒有,我爸媽不讓我到縣里,說戶口不好落,麻煩?!倍琶仿犛裰襁@么說,也就不好再鬧了。
這時,院門口有一個女人在招呼:“二嫂在家嗎?”正在倉房里找東西的李敬文聽見忙答應(yīng)著迎出來,一看是杜春梅,便笑著說:“是一家呀,這么閑著?!倍糯好凡挥美罹次淖?,自己往屋里走,一面走一面說:“我記得你家有個細(xì)篩子,我想借著用用?!崩罹次恼f:“有。你先到西屋坐坐,杜梅還有我侄女在那屋嘮嗑呢。我到倉房給你找去?!崩罹次幕厣碛诌M(jìn)了倉房,杜春梅進(jìn)了屋。
玉竹一面同杜梅說話一面又坐到縫紉機(jī)前,開始縫制褲子。剛腳登手按縫了一條褲縫,她就聽外面有人同姑姑說話,接著那人就踏著“噔噔”做響的腳步聲走進(jìn)來。杜梅一看忙招呼“大姑來了。”玉竹見杜春梅還是老樣子,只見她長的胖嘟嘟的大團(tuán)臉,胖胖的身體,一雙眼晴滴溜溜地直轉(zhuǎn)。她是個‘自來熟’,主動同玉竹搭話。見玉竹正在縫紉機(jī)上干活,忙走上前看,驚奇地說:“哎喲,這姑娘手這么巧。年紀(jì)不大,還會做針線話?”玉竹笑著說:“也不是多會,就是瞎比劃,只是能把布料縫在一起而已?!?p> 正說著,李敬文一手拿著細(xì)篩子,一手端著一大海碗糖腌沙果,碗上放了三把匙。她將篩子靠墻立著,將大碗放在地桌上,讓杜春梅、杜梅、玉竹嘗嘗。杜春梅也不客氣,坐到桌子旁的凳子上,拿起一把匙舀了一個沙果吃了。然后同李敬文、玉竹、杜梅嘮起嗑來。
杜春梅先同李敬文嘮些家常嗑,隨后她把注意力就轉(zhuǎn)到玉竹身上。玉竹同杜春梅并不熟,以前只在杜志鋒家門前的街道上見過二回,只知道她是誰,玉竹并不想同杜春梅說話,因此她也沒吃沙果,也沒放下手中的活,繼續(xù)做褲子。
杜春梅卻問個不停,她問玉竹什么時候來的?來幾天了?玉竹說:“昨天下午來的,還不到一天?!彼謫栍裰窦矣袔卓谌耍改付啻髷?shù)歲了,兄弟姐妹幾人,家種多少畝地。玉竹只好一一回答。杜春梅說:“姐妹多好,不像我就姐一個,連個說知心的人都沒有。”又說:“誰家姑娘多,媽媽借力,姑娘手巧,媽媽的活姑娘都能幫上手?!崩罹次恼f:“那可不一定,我這幾個侄女也能幫爸爸干活,比小子也不差,我大哥說了‘我的姑娘給小子也不換’。尤其我二侄女,膀大腰圓的,二百斤的麻袋抗起來不費(fèi)勁,趕起二馬車跑的飛快。”
正說著,玉竹已經(jīng)將褲子的兜及褲腿縫好,正準(zhǔn)備縫腰。杜春梅非要拿起來看看,玉竹只好讓她看。杜春梅看完連連叫好:“這手真巧,做的跟賣的現(xiàn)成褲子差不多,像你這個年齡,現(xiàn)在會做針錢活的不多了?!庇终f杜梅:“你不行吧?!倍琶氛f:“甘敗下風(fēng)?!庇裰裰t虛的說:“做也不是多好,我就是喜歡做針線話。初中畢業(yè)的那年冬天,我們鄉(xiāng)來了一個人,辦了一個教裁縫的班,我爸爸讓我、還好我大姐、二姐都去學(xué),我大姐、二姐讓我自己去學(xué),回來再教她倆。我在班上學(xué)完了回來教她倆,講不明白的地方在去問老師,所以我學(xué)的好點(diǎn)?!倍糯好氛f:“還挺謙虛的。我看學(xué)的很好?,F(xiàn)在就學(xué)好家務(wù)活,等自己過曰子不受憋?!?p> 李敬文笑著說:“學(xué)什么活也在人喜歡不喜歡,我們玉蘭干外頭力氣活行,干著屋里的細(xì)活就不行?!彼謱τ裰裾f:“我看你二姐學(xué)得那點(diǎn)裁剪活也忘光了?!庇裰裾f:“我二姐就是不愛干針線活,動不動就跟我大姐、我換工,她寧可上外干力氣活去,也不愛做針錢活?!崩罹次恼f:“這回自己有家了,看她還跟誰換工?”玉竹說:“跟她婆婆呀?!闭f著大家笑起來。
杜春梅聽了,趁機(jī)問玉竹:“你二姐結(jié)婚了?”玉竹說:“今年八月節(jié)前結(jié)的婚。”杜春梅故意問:“你對象了嗎?”玉竹笑著,遲遲疑疑的。李敬文忙說:“還沒對像那。”玉竹忙說:“年紀(jì)小,不著忙?!倍糯好酚謫栍裰衲昙o(jì)多大了?李敬文說:“二十了,在有二個多月就二十一歲,還?。俊庇裰窨粗罹次男χf:“那是虛歲,周歲才十九。”杜春梅說:“十九不算小了,咱農(nóng)村像你這大姑娘,結(jié)婚抱孩子的都不少,”又指著杜梅說:“她跟你差不多吧?也有主了。”
李敬文當(dāng)開玩笑地說:“你就給我這個侄女介紹一個唄?!倍糯好氛f:“行。這事包在我身上。遠(yuǎn)點(diǎn)的不用說,我們老程家就有不少光棍小伙。”李敬文說:“是,你們老程家在咱這一大片都是大戶?!倍糯好氛f:“哪是,爺爺輩就老哥五個,我公公這輩光哥們就十四個,你說我家文盛這輩還能少嗎?不過,你們有什么條件得說說,我好照條件找?!庇裰窦t著臉,還說:“我不忙?!崩罹次目戳怂谎?,對杜春梅說:“我這侄女跟現(xiàn)在的姑娘不一樣,臉皮薄”杜春梅卻不再意玉竹的態(tài)度,對李敬文說:“你當(dāng)姑姑的幫著掌掌舵,先說個大面。”李敬文說:“我們條件不高。要心眼好會疼人的,能干會過日子的。長得能跟我侄女配得上的?!倍糯好钒涯槍χ裰衲樁⒍⒖粗?,看的玉竹笑著躲開了。杜春梅才笑著說:“條件還不高?別的好說,就長的配得上你侄女的,不好找,我上哪找這么俊的小伙?”李敬文說:“我不管,你找來夠條件的我們就看。”杜春梅“哈哈”地笑著說:“任務(wù)挺重,我給你酌磨酌磨?,F(xiàn)在得回家了干活了?!闭f著,看著玉竹將褲子做好了,她拿起來一面看一面又夸了一番,才拿著篩子走了。杜梅又同李敬文、玉竹繼續(xù)嘮了一陣嗑,也回家了。
杜梅走后,李敬文悄悄地對玉竹說:“她應(yīng)該是來說媒的,看小梅子在這兒,就沒說。你知道嗎?小梅子相中過二喜,二喜沒干?!庇裰裾f:“有這事?如果那樣的話,明天他們來提就直接回絕,別見面了。”李敬文不解地問:“這是為啥?”玉竹說:“我跟小梅子挺好的,二喜跟她沒成,跟我在成了,以后怎么見面?”李敬文說:“你想的太多了,他倆也沒挑明,更沒處,有啥呀。再說以后關(guān)起門來各過各的日子,見不面見面有什么關(guān)系?!庇裰裼譀]話說了。
冬天日短,吃飯時天就慢慢黑了下來,因為杜家沒有電視機(jī),吃過飯杜志國就領(lǐng)著杜歡、杜樂、杜安去杜梅家看電視,杜平是自己找地方玩。家里只剩李敬文、玉竹。玉竹洗刷碗筷后又打掃廚房衛(wèi)生,李敬文習(xí)慣了,并不阻止玉竹,自己坐在炕上拆舊衣褲。
突然,院里響起腳步聲,一會兒就走進(jìn)屋來一個人,玉竹抬頭一看,是杜春梅,她心里明白。她懷著矛盾的心情將杜春梅讓進(jìn)里屋,自己依就在廚房洗抹布。她一面搓著抹布一面想:“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同二喜子談呢?不答應(yīng)吧,白費(fèi)了姑姑的一片苦心,答應(yīng)吧,自己堵自己了自己的嘴。”此時的玉竹又感覺文韜在吸引她,讓她無法拒絕。玉竹只顧自己想著心事,沒有注意聽杜春梅同姑姑說什么,直到李敬文招呼她,她才反應(yīng)過來。玉竹將抹布擰干晾上,才磨磨蹭蹭地進(jìn)了屋。
杜春梅笑著說:“我說活算數(shù)吧。回家了我把屯里的小伙數(shù)了一遍,我覺得還是二喜子你倆般配。怎么樣,明天見面談?wù)劇!庇裰裥χ蠢罹次?,李敬文說:“明天見面談?wù)??!庇裰褚簿忘c(diǎn)頭說“行。”杜春梅說:“按現(xiàn)在介紹的方式,媒人只管牽線讓你們認(rèn)識,成與不成憑你們自己談。不過我給你介紹的不是外人,所以想羅嗦幾句。二喜子是我家文盛三爺爺?shù)膶O子,我五叔公公的兒子。別的我不敢保,能保對媳婦好。你姑知道,我們老程家老少幾十個娶了媳婦的男人,沒有打媳婦的。我五叔家也是過日子的人家,二喜那小伙仁義又能干?!崩罹次恼f:“一個屯子,多少知道些,不能我也不能答應(yīng)讓他們見面?!倍糯好酚终f了些關(guān)于文韜的事,把他表揚(yáng)了一番。又跟李敬文、玉竹約明天見面的時間、地點(diǎn)。李敬文說:“就在我家吧?!倍糯好反饝?yīng)著走了。
送走杜春梅。玉竹洗漱準(zhǔn)備睡覺。此時,杜志國領(lǐng)著三個孩子回來了,杜歡,杜樂與玉竹睡一個屋。杜歡說:“我三姐天天晚上也得洗一遍,也不嫌麻煩。”玉竹說:“洗了睡覺舒服。你也洗洗?!倍艢g說:“我腳不埋汱,不洗了?!闭f著,上炕了。玉竹洗漱完后上炕脫衣躺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