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因為大雪，將原本約好過了元宵節(jié)相見的玉竹、文韜，把曰子不得不推遲了，卻又無法互相傳遞信息。
而文韜是在年前農(nóng)歷十一月十六，跟著父親、大哥、三弟一起去山里倒套子的————就是將伐木工在山上伐倒的原木，用馬拉到山下平坦的地方或儲木場。
山上的生活很艱苦，東北森林冬天的冷是可想而知，但是為了能掙錢，這點困難人們還是能克服的。文財是第一年來干這活兒，文韜已經(jīng)是第二年來了。他們父子同程連元、程連海、程連明、程連遠、程文盛、程文慶、程文耀等人在山上干了將近一個月，這些人當(dāng)中屬文韜、文財哥倆年紀(jì)最小，程連元、程連海等幾位大爺、叔叔都不忍心見他倆遭這罪，說程連德不體恤孩子。程連德卻不這么認為，他說：“小孩就得從小讓他學(xué)會干活，長大才不懶。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出猛力，傷著他們，主要是讓他們嘗嘗干活的滋味?！?p> 程家一行人臘月十三回到家的，歇了幾天。錢明華打發(fā)文韜去看他三舅錢明杰。文韜是看了三舅后去的縣城看的玉竹。
文韜從縣城回來，十來天就過年了，他在臘月二十八接到玉竹的一封來信，她在這封信中只介紹了自己干活的事及約會相見時間，其它的話也沒說。
雖說玉竹已經(jīng)答應(yīng)接納文韜的三舅，但是文韜心還是感覺不踏實。因為玉竹的承諾有前題：就是他們的婚事得定下來，可是玉竹還是不接受他的禮物。文韜的心里有點焦慮。戀愛專家文財又給他出主意：“你得把自己的本勢、家底都顯示出來，你謙虛的，啥也不會似的，誰跟你呀？跟你喝西北風(fēng)呀。”文韜想想也是：“等她再來的?！?p> 年后初六，文韜向父親請示，要去看看三舅，程連德說：“哎呦，你三舅比你爸還親了。你年前去一趟了，這才幾天又要去？”文韜說：“我回來的那幾天，我三舅有點感冒。我想去看看他好了沒有。正好再看看張舅有活嗎，有活干幾天。”程連德說：“你三舅就事多，一到過年就感冒?！卞X明華笑著說：“那有什么辦法，他要不去看三舅，他三舅就沒人看了。再說也不白看，還能找點活干?！?p> 程連德也沒說反對的話，只是嘮叨著說：“你媽個臭蛋。你個傻舅舅有傻命，攤上你個傻外甥，正好一對傻子?！蔽捻w知道父親愛說，說一會兒發(fā)泄發(fā)泄也就完事了。因此，也不解釋也不反駁，憑他怎么說。程連德果然說了一會就不說了。
文韜次日坐著客車來到榆樹鄉(xiāng)政府所在地下了客車，又走了十六里路，才來到三舅打工的老楊樹溝。他本打算正月十四回家，不曾想一場大雪把他阻隔在三舅的東家張培成家，但他沒閑著，每天幫著張培成清雪，喂牛羊，直到正月二十七才回家。到家后打聽到玉竹還沒有來，心里雖然有點忐忑，也有點慶幸，一一一來了他也不在家。
文韜在老楊樹溝呆了二十多天，程連德不太樂意。文韜一進屋，他就說：“你這回可如意了？呆個夠。還用通車嗎？走也走回來了。你越來越不聽話了，你走的時候，我跟你說，呆兩天就回來?！蔽捻w知道父親對姥爺姥姥有看法，看自己跟三舅關(guān)系好心里不舒服。文韜忙說：“我三舅又感冒了，我替他放了四天羊，然后幫張舅清牛圈糞，這不是沒清完就下雪嗎。在哪兒呆了二天，就幫張舅清雪，找牛。忙了這些天。我尋思回來家也沒什么事，也就沒急著回來?！?p> 說著，從衣兜里掏出一百一十元錢，遞給程連德說：“張舅管吃，一天給十塊錢，總共干了十三天，去了來回路費，又給三舅買了點吃的，還剩這些。”程連德聽了文韜的解釋，又見了那錢，心里的氣也就消了。他說：“掙錢是好事，不過去了就不回來又下這么大雪，讓人惦記。不是你媽攔著，我就找你去了?！蔽捻w說：“不是上山里，不用惦記?！?p> 程連德說：“行了，啥事沒有就好。我們呆著你干活了，那錢你就留著吧，算你的獎金。等媳婦來了，領(lǐng)著上街里溜達溜達，到時候好用?！蔽捻w答應(yīng)了，但是他沒著急把錢揣到兜里，而是同剛從外面回來的程貴恒嘮嗑。程貴恒說：“不光你爸著急，連我也著急。你再不回來，我跟你爸一起找你去。”
文韜對程貴恒講述了在張培成家干活的事，正講著，開著一條小縫的房門，被人從外面“呼”地拉開，廣元跑了進來，宋麗娟在后面喊著：“慢點跑，別摔了。”邊喊邊跟了進來。廣元進來后一眼見到放在炕上的錢，大笑一聲，撲上去，抓了一張五十元的紙幣就往自己衣兜里揣。嘴里還說著：“錢，買，果果?！背藤F恒、程連德、宋麗娟、文韜都看著他笑。廣元揣了半天才把錢塞進兜，然后又去抓炕上那張十元的紙幣，抓了一會兒，才抓到手，又往兜里揣，一屋子的人誰也不幫他，都笑咪咪地看著廣元那稚嫩笨拙的樣子。
廣元正不急不躁地站在那兒揣呀揣。文喜從外面進來，見廣元正往兜里揣錢，也沒多想，大喊一聲：“廣元，你干什么呢？”嚇得廣元渾身一哆嗦，錢也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程連德又疼又氣，跳起來照文喜的腿上踢一腳。又吼他道：“你個混蛋，嚇著孩子啦。”宋麗娟急忙將廣元緊緊抱在懷里拍著，哄著：“廣元，沒嚇著；摸摸毛，魂上身。”一面念叨一面回自己屋里去。至于那五十元錢，當(dāng)然給廣元買了果果。而程連德又臭罵文喜，文喜認錯也不行，直到程貴恒心疼文喜，勸了程連德幾句才罷。
文韜回到家的當(dāng)天晚飯后，來到杜志國家。杜家自從買了電視，家里就熱鬧起來，不僅杜志國父子不走了，一到電視機播放節(jié)目的時候，沒有電視機的鄰居也過來看，屋里擠的滿滿的人。文韜的來到，并沒有引起屋里人太多的注意，只有杜志國、李敬文、杜平跟他打招呼，李敬文忙讓他坐下。
文韜沒有好意思打聽玉竹?？戳艘粫弘娨暪?jié)目，就告辭。李敬文送他出去，走到院門口時，李敬文告訴他，過了二月二，玉竹再不來，她就看看去。文韜吃了顆定心丸，高興地回家了。
文韜到了家，文財、文富，還有寫完作業(yè)的文壽出去看電視還沒回來。雖然程貴恒已經(jīng)躺進被窩里了，文韜卻覺得睡覺時間尚早，就翻開玉竹借他的《紅樓夢》第一卷來看。一下子把夾在書里的玉竹在縣城時給他的來信抖落出來，這封信玉竹寫的挺嚴(yán)肅的，文韜總是認為這信不是本人寫的的，因為信寫的很冷靜理智。讓他不得不認同。
他又打開信，再次閱讀。信是這樣寫的：二喜你好！這是我給你寫的第二封信，雖然我在第一封信中已經(jīng)給你承諾，但是那并不代表我就完全答應(yīng)你。
你我相處，我是認真的。我也看出來，你也是認真。既然你我都是認真，我們就談一場互尊互敬的戀愛。
雖然我們相互愛慕，但是我們兩人之間并不完全了解。比如：你愛好什么，不喜歡什么，處理問題的方式方法，我現(xiàn)在不知道。反之，我的這一切你也不了解。我們現(xiàn)在看到只是表面，我們還需要深入了解。你要了解我的優(yōu)點與缺點，我也要了解你的，優(yōu)點人人能接受，缺點就不一定了。我認為，婚姻中的雙方，不僅要接受對方的優(yōu)點，還要接受對方的缺點，能包容對方缺點的婚煙才能長長久久。
說句大白話，找對像不能剜進筐里的都是菜。必竟現(xiàn)實生活達不到作家筆下的浪漫。有許多預(yù)想不到的困難與壓力等待著每一個人，包括你我。
因此，我主張要把一切困難想到前面，要把丑話說到前面。一切溝通好了，才能談實質(zhì)的問題。希望我們在相處的時候要敝開心扉，把心底里的一切都說出來。我能做到，你能做到嗎？
這次就談到這兒，祝你心情喻快。
每當(dāng)文韜看到玉竹的這封信，心里還是挺佩服的。不管怎么說，她說很懇切，心中愈加愛慕玉竹。文韜當(dāng)即給玉竹回了封信。
在信中文韜直接了當(dāng)?shù)卣f：“我相中你了，因為你那么通情達理，你的優(yōu)點缺點我都接受。我能做到尊你敬你，接受你的考驗?！?p> 今天又她看了玉竹的這封信，尋思著如何贏得玉竹的芳心。
夜在文韜思考中漸漸深了，看完電視回來的文財、文富、文壽，打斷了文韜的思路，他就跟著弟弟們一起躺下睡了。
到了次日早飯后，文韜見屋里到處都是灰塵，便拿了盆水洗了抹布擦起來，錢明華也過來同文韜一起擦。程連德看了便說錢明華：“你也出息學(xué)好了?！卞X明華說：“我得學(xué)好，不然太邋遢了，兒子不好娶媳婦?！蹦缸佣嗣α税胩觳攀帐巴?。文韜見無事，便玩去了。
文韜在東家串西家轉(zhuǎn)，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便轉(zhuǎn)到杜志國家。他到了屋里，才坐了一會兒，剛同李敬文、杜平嘮了幾句嗑，坐在南窗下的杜平見院里進來一個人，因為還窗戶上還釘著一層保暖塑料，看人有些模糊，杜平說：“好像我三姐來了？”文韜聽了，激靈下站起來，惹得杜平“哈哈”大笑，文韜以為杜平騙他，紅著臉坐下了。
這時聽見房門響，來人進了外屋。李敬文開了里屋門，探頭一看，笑著說：“真是玉竹呀?！庇裰襁呑哌呅χf：“咋的，還有假玉竹？”文韜聽見玉竹的聲音，心花努放。剛站起身來，玉竹已經(jīng)進來了。玉竹見了文韜笑著說：“你也在這兒。”文韜說：“我也是才來一會兒?！庇裰穹畔卤嘲岫?，便坐下來嘮嗑。
李敬文見玉竹拿二個兜子，笑著說她：“也不嫌沉，拿這些東西。”玉竹說：“嫌沉也得拿。還挺好，走到街里，遇到前街的趙大爺趕著車往回走，搭他的車來的，不然真得累夠嗆呢?！蔽捻w說：“不知道信，要知道了去接你?！庇裰裾f：“咋給信呀？寫信還得到縣里轉(zhuǎn)一圈才到。得四、五天?！蔽捻w說：“要是村里都通電話就好?！倍牌秸f：“還是三姐心急，你坐晚車就直達村里了?！庇裰衤犃诵χf：“也是，來這里不常坐客車，忘了這茬了?！崩罹次恼f：“坐晚車到青山得等一個多點，夏天還行，冬天不行，沒地方呆，冷。”
李敬文要去炒瓜子，玉竹攔住說：“一個正月凈吃瓜子了，都吃上火了?！闭f著從提兜里拿出柿餅，一包小方塊酥果子，四人每人吃了點，又喝了點白開水。
玉竹指著柿餅告訴李敬文：“徐芳從關(guān)里背回來的，說是她婆婆家自己曬的。”李敬文說：“就是你們幾個挺好的同學(xué)里那個細高個，大眼晴的姑娘?！倍牌叫χf：“你們不是有個外號‘九連環(huán)’嗎？”玉竹說：“是?！蔽捻w挺好奇的：“怎么起這個外號?！庇裰裾f：“當(dāng)年我們剛到鄉(xiāng)里上初中時，有一天，黃桂紅拿著把九連環(huán)，中午休息時，我們在學(xué)校后院的樹林子里玩，玩的敲上課鐘都沒聽見。老師來上課一看缺九個女生，打發(fā)男同學(xué)來找，男同學(xué)回去告訴老師，九個女生在哪兒玩九連環(huán)呢。后來男同學(xué)管我們九人叫九連環(huán)。那時我們的關(guān)系還是一般的，從同學(xué)給我們起了外號，我們九個人的關(guān)系好起來，不光是在學(xué)校一起玩，還互相上家串門?！蔽捻w笑著說：“比我強，我在學(xué)校沒你的朋友多。”
幾人邊說邊吃，一小包果子，吃完了。杜平擦擦嘴說：“你們嘮吧，我出去轉(zhuǎn)一圈去?！闭f著走了。李敬文說：“吃飽了，也喝足了，瞇一會兒。你倆上那屋嘮嗑去吧?！?p> 玉竹、文韜便來到西屋。玉竹從兜里拿出一副藏蘭色毛線手套，遞給文韜：“給你織的，不知大小合不合適？”文韜驚喜異常，因為他屢次要送玉竹禮物，都被她拒絕了，這次她首先送自己禮物，怎不能激動，文韜本想上前親吻一下玉竹，見玉竹又從兜里往外拿化妝品放在靠墻的桌子上。又想玉竹還沒有正式答應(yīng)他。因此，他克制了自己，未敢冒然行事。
他接過手套，戴在手上，大小正合適。他笑著對玉竹說：“正好，你手真巧。謝謝你！”玉竹“噗嗤”一聲笑了：“這么客氣？”文韜說：“你先送我東西，我應(yīng)該謝謝你?！彼斐龃髦痔椎氖?，試探性的說：“握個手吧？”玉竹沒有拒絕，兩人相視而笑地握了手。文韜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玉竹臉一紅，抽了回去。兩人坐下來嘮嗑。
玉竹問文韜，正月里都做什么事了？文韜說：“玩了幾天，就去看我三舅，結(jié)果讓大雪隔在哪兒了，昨天才回來，”玉竹說：“哪兒的雪比家大嗎？”文韜說：“差不多。”玉竹問道：“家這兒通車好幾天了，哪兒咋才通車？”文韜：“羊下羔子，在哪兒看著來的?！?p> 玉竹隨口問道：“誰的羊，你家三舅的還是雇三舅那家的？”文韜說：“是三舅我倆的?！庇裰癯粤艘惑@，忙問：“你養(yǎng)羊了嗎？沒聽說過。”文韜說：“我養(yǎng)羊的事，我家除了我媽、三喜，其他都不知道。外人更不知道?！庇裰癫唤猓瑔査骸梆B(yǎng)羊也是一件正事，為什么要瞞著人。”文韜笑著，不緊不慢地講述自己養(yǎng)羊的過程。
當(dāng)年三舅被二舅母及表哥接去放羊，母親特別心疼三舅，總是惦記他。文韜雖然年紀(jì)小，卻想要為母親分憂，又想著自己答應(yīng)姥姥照顧三舅。想來想去就想出了一個主意：自己也養(yǎng)羊，然后把三舅接回來放羊。他先把想法對母親說了，母親反對。母親對文韜說：“人家養(yǎng)羊為生，自己忙不過來，才讓你三舅幫著放。你三舅自己不獨立放羊。咱家整幾十只羊，也不能用兩人放。再說你爸又不愛養(yǎng)牲口，若不是為了種地，他連馬都不養(yǎng)?！蔽捻w知道家里的事主要父親說了算，也知道父親的性子，他不同意的事辦不成。也就不敢向父親提此事。
不過這事他惦記在心里了，琢磨來琢磨去，他便決定用集贊的壓歲錢，趁著去看三舅的機會，向三舅的雇主張舅買了兩只小綿羊并放在他的羊群養(yǎng)著。文韜告訴玉竹，當(dāng)時年紀(jì)小，幼雉，想法也簡單：因為當(dāng)正讀初三，怕自己升不了學(xué)，回來自己放羊，這樣就把三舅接來。
當(dāng)他沒能升學(xué)回家后。就向父親提出他要養(yǎng)羊放羊。被臭罵了一頓，父親還說，如果他敢買羊回來，他敢殺吃肉。文韜知道父親說到做到，所以既不敢把羊拿回來，更沒敢提自己已經(jīng)養(yǎng)羊的事。好在父親充許他經(jīng)常去看三舅，文韜便利用這個機會，幫張舅義務(wù)干些活，張舅會在他不再的時替他管理羊。
到今年養(yǎng)六年羊了，羊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五十只，其中二十六只大母羊，今年又得了二十四只小羊，每賣羊毛，淘汱部分羊的得到錢，除了給張舅放羊的工錢，飼料錢、防疫錢，藥錢還有剩余。因為他要常去張舅家，便對父親撒謊說：去張舅家干活，張舅給工錢。因為他每次去都拿回錢來，父親也就沒懷疑過。
玉竹聽著文韜做講述，越聽越高興。等他講完，玉竹說：“你能有這能耐，真是刮目相看。我開始祟拜你了?！眱蓚€又嘮了半天怎么怎么過日子的話，直到李敬文要做晚飯了，文韜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