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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流云

第六十七章 棋逢敵手

子夜流云 道有生死 4229 2021-03-30 11:00:00

  流云扇甫一瞧見恢復(fù)子夜傘相貌打扮的第一焽,當即綻放出一抹由心而生的笑容:“第一姑娘果然是在下的知己,與在下心有靈犀,知曉在下內(nèi)心深處不甚磊落的想法?!?p>  第一焽許是已經(jīng)扮作子夜傘,脾性竟然隨之變成先前陰晴不定的狀態(tài):“妾身萬不敢與流云公子心有靈犀。畢竟流云公子可是遵守王法之人,怎能與以殺止殺的江湖魔女成為朋友知己?”

  流云扇被第一焽狀似自謙自貶的言辭整得啞然失笑,旋即溫潤耐心地道出內(nèi)心想法:“可是第一姑娘扮作子夜傘時,在下便已將第一姑娘當作朋友?!?p>  流云扇的坦誠相待令第一焽倏然目光一緊,似是已經(jīng)因流云扇的言辭而動容。

  第一焽沉默片刻之后,朝流云扇確認道:“流云公子此言當真?”

  流云扇鄭重頷首:“誠于己,誠于心。”

  聽罷流云扇的剖心之言,第一焽忽然暢懷朗笑數(shù)聲,轉(zhuǎn)而訊問流云扇:“流云公子可還記得,當日與妾身在添香樓頂飲酒時,妾身說過何話?”

  流云扇稍作思考,不疾不徐地開口:“第一姑娘當時說的是,倘若我不訊問第一公子相關(guān)之事,第一姑娘便認下我這個朋友。”

  扮作子夜傘的第一焽戲謔道:“然而你喝醉酒,提起第一公子之事?!?p>  “非也,非也?!绷髟粕冗B連搖晃合攏的折扇,反駁第一焽之言,“當日的情況分明是第一姑娘醉酒之后,主動提起的第一公子。以防醉酒的第一姑娘得不到旁人響應(yīng)而耍酒瘋,我索性接下第一姑娘的話茬?!?p>  第一焽恍然大悟:“原來流云公子當夜是裝醉哩!”

  流云扇挑眉反問:“如此說來,第一姑娘當夜應(yīng)是也在裝醉?”

  “不錯?!钡谝粺囂谷怀姓J,旋即慨嘆道,“你我當夜竟然都在裝醉,倒是有幾分心有靈犀之意。”

  流云扇聽到第一焽改口,當即打蛇上棍,追要承諾:“既然我與第一姑娘是心有靈犀的朋友,第一姑娘可愿為我這個朋友改變主意,暫且饒過當今天子?”

  “流云公子當真是賊心不死哩!”第一焽隨口感嘆一句,旋即效仿流云扇剛剛的說辭,不疾不徐道,“既然妾身與流云公子是心有靈犀的朋友,流云公子可愿為妾身這個朋友改變主意,任由妾身殺死當今天子,完成當年許給天下第一劍客與梁美人的承諾?”

  流云扇未直言拒絕,也未點頭應(yīng)是。

  沉思片刻之后,流云扇忽然想通似的,脫口而出:“第一姑娘可知管鮑之交?”

  “略有耳聞。”第一焽望向流云扇,好奇他能借由典故想出何種勸阻之言。

  未料,流云扇出口之言竟是不再阻止第一焽:“不如今日我與第一姑娘效仿前人約法三章?第一姑娘繼續(xù)籌備刺殺當今天子的大業(yè),而在下繼續(xù)助十三皇子追蹤第一姑娘的蹤跡,順道洗清自己不是第一公子的冤屈?!?p>  第一焽聞弦歌而知雅意,當即接下話茬:“如此一來,究竟是流云公子成功阻止妾身刺殺當今天子,還是妾身順利完成當年許下的承諾,端看各自本事哩!”

  流云扇微微頷首:“然也?!?p>  第一焽朗笑三聲,應(yīng)下流云扇的提議:“流云公子一路行來,破壞掉前任天女、伊寒蠱師等人密謀的諸多計劃,與流云公子交鋒,確實有棋逢敵手之喜。既然如此,妾身便與流云公子以此為約?!?p>  流云扇未料到能夠如此輕易的令第一焽應(yīng)下約定,再三確認:“第一姑娘可會如當夜裝醉一般后悔?”

  “不會。”第一焽這次語氣堅定,且不忘反問流云扇,“流云公子可會如當夜裝醉一般順水推舟?”

  流云扇同樣語聲堅定的保證:“不會?!?p>  “妾身這便放心哩——”第一焽話音未落,便重新以內(nèi)力凝聚出白霧,纏繞起全身上下。

  隨后,第一焽宛如高懸在上空的明月般悠然遠去。

  流云扇說到做到,未施展輕功追在第一焽身后,以尋到第一焽的落腳之處。而是施展輕功朝天一閣飛去。

  天一閣內(nèi),久未等到流云扇自投羅網(wǎng)的白同塵已然要失去最后的耐心。

  恰在此時,流云扇施展輕功,悠哉悠哉地落到天一閣高聳入云的宮墻上,朗聲與白同塵打招呼:“白閣老——許久未見,近來可好?”

  白同塵注意到流云扇只待在宮墻上,并不落到天一閣內(nèi),當即明白過來,流云扇已然猜到他與韓靖的布局。

  白同塵揮退欲爬上宮墻抓捕流云扇的侍衛(wèi)官員,轉(zhuǎn)而命他們?nèi)ダ为z里請出韓靖。

  待到天一閣的侍衛(wèi)官員皆步履匆匆地離去,天一閣內(nèi)只余白同塵一人之時,白同塵緩緩開口:“想來流云公子又尋到某些事關(guān)第一公子的線索?”

  流云扇輕搖折扇,頗有閑情逸致道:“在下尋到的線索,韓靖大人應(yīng)當已經(jīng)告之白閣老。無非是子夜傘便是第一公子,第一公子實則是女人?!?p>  “莫非白閣老只相信從在下口中說出來的推斷,不相信韓靖大人所言?”流云扇立得高眺望得遠,余光瞥見韓靖正跟隨侍衛(wèi)走來,當即耐人尋味地挑撥離間。

  可惜白同塵絲毫不上當,仍舊是一派公正嚴明的模樣:“一人之言,無論出自流云公子之口,還是出自韓靖大人之口,本官都不會相信。唯有流云公子與韓靖大人分別道出同樣的線索,本官才敢確認二位皆不曾說謊?!?p>  恰逢韓靖趕到此地,聽罷白同塵的言論,欣然贊同道:“白閣老所言不錯。流云兄和韓某皆與第一公子假扮的子夜傘相識,被天一閣和大理寺懷疑也不甚奇怪?!?p>  流云扇不置可否:“韓靖大人說得輕巧,誰讓被張貼布告之人不是韓靖大人,而是在下呢?”

  白同塵聽出流云扇話中的不滿,當即拱手致歉:“此事確是本官之過,推斷錯誤以至于連累流云公子的名聲,本官給流云公子賠個不是。”

  流云扇輕搖折扇,似乎不大相信白同塵的道歉之言,因而略過此事,說道起旁的事情:“在下來此,一為確認韓靖大人安然無恙,二為提醒白閣老,閻羅殿侍衛(wèi)早已潛入皇宮多日。”

  白同塵早已知曉流云扇提醒之事,聞言絲毫不露驚詫之色:“盡管流云公子的提醒來得略遲,本官仍舊要為萬千黎民百姓給流云公子道個謝。不過,韓靖大人回宮復(fù)命時,已將閻羅殿內(nèi)本來有侍衛(wèi)駐守的異樣道來。因此,本官有充裕的時日布局以待。”

  流云扇聽罷白同塵的解釋,不禁以合攏的折扇輕敲眉心,略顯尷尬道:“如此說來,倒是在下馬后炮了?!?p>  白同塵寬宏雅量道:“無妨。流云公子不計較本官推斷錯誤,仍舊愿意給天一閣提供線索,此番胸襟本官欽佩不已。本官代大梁文武百官謝流云公子義舉?!?p>  流云扇心里清楚白同塵此番話是把他往高臺推,強迫他與天一閣、當今天子站到一處。

  流云扇薄唇微抿,半晌一字一頓道:“白閣老客氣,為生民立命本是我輩俠士應(yīng)做之舉。”

  白同塵聞言,不由得老懷欣慰:“流云公子當真有先賢風范?!?p>  “白閣老與在下勿要奉承彼此了,再繼續(xù)說道下去,怕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绷髟粕人技按丝叹嗲迕鲿r節(jié)已不足十日,不愿再耽擱時辰,轉(zhuǎn)而直言相問,“如今已經(jīng)明確第一公子便是子夜傘,而子夜傘的易容術(shù)乃大梁三絕之一,加之宮內(nèi)暗藏第一公子的屬下,若想逮捕第一公子,難度不亞于上青天。”

  白同塵聽罷流云扇的擔憂之言,胸有成竹地一笑:“流云公子且寬心,既然本官早已知曉宮中侍衛(wèi)里暗藏第一公子的屬下,怎會未做準備?”

  流云扇下意識的疑惑道:“哦?不知白閣老的準備是——”

  白同塵但笑不語,未正面答復(fù)流云扇的問題:“暫時不便相告,流云公子見諒。”

  “無妨?!绷髟粕缺疽膊幌胫郎趺粗卮蟛季置孛?,以免消息泄露之時被懷疑是他所為,“此事本來就與在下的關(guān)系不大?!?p>  流云扇頗為識趣的話鋒一轉(zhuǎn),問起天一閣之事:“不知白閣老可揪出天一閣里的叛徒?”

  “叛徒層出不窮,若不能一網(wǎng)打盡,只會打草驚蛇?!笨v使白同塵仍舊未正面答復(fù)流云扇,但是流云扇已經(jīng)聽出白同塵的話外之意是尚未處理天一閣內(nèi)的叛徒。

  流云扇不由得以合攏的折扇輕敲眉心,只覺得二十余日過去,白同塵仍未做出任何可靠的排布,不知到時能否成功阻攔第一焽。

  白同塵瞧出流云扇無奈憂慮的神情,漫不經(jīng)心地安慰一番:“流云公子且寬心,不抓捕叛徒不代表放過叛徒,只是某些事情比抓捕叛徒更急需完成,故而暫時不去處理叛徒。待到緊要關(guān)頭,一切都是要清算的?!?p>  流云扇不置可否:“既然白閣老心中有數(shù),在下便不打擾白閣老與韓靖大人謀劃布防,先行告辭——”

  流云扇話音未落,便不顧白同塵不甚誠心的挽留,施展輕功遠去。

  如今,無論是天一閣還是大理寺,又或者是十三皇子的請求,都毋須流云扇繼續(xù)插手。

  流云扇閑來無事,不知不覺間竟然飛到梁都內(nèi)的添香樓頂。

  月上中天。

  流云扇往院內(nèi)一瞧,竟然望見子夜傘相貌打扮的第一焽大搖大擺地坐在院中飲酒。

  盡管第一焽表現(xiàn)得熏熏欲醉,毫無防備,但是當?shù)谝粺嚥煊X到屋頂上的視線之后,瞬間清醒回神,朝屋頂望去——

  但見流云扇一襲白衣,好整以暇地拱手:“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第一焽拋給流云扇一壇酒,流云扇欣然接下,施展輕功落到院中,取掉壇蓋,豪飲一口。

  第一焽環(huán)視一圈倒在院內(nèi)的添香樓藝伎,意味深長道:“我還以為流云兄會當先劈頭蓋臉質(zhì)問一番緣何殺死她們哩!”

  “哦?她們不是未死嗎?”流云扇先是否決掉第一焽刻意抹黑她自己的言辭,旋即肆意道,“何況在下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明知敵不過第一姑娘,仍要為一些不相干之人出頭,第一姑娘未免太過高看在下的品性?!?p>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我果然沒看錯人。你這種人比自詡正道的江湖俠客有趣得緊?!钡谝粺囈蛄髟粕鹊囊环f辭欣然大悅,拿起一盞酒壇與流云扇掌心的酒壇相撞,“干!”

  第一焽與流云扇各自飲空一壇酒,又拿起新的未開封的酒壇,繼續(xù)對飲。

  許是酒壯人膽,許是流云扇瞧出第一焽已經(jīng)將他當作半生不熟的朋友,流云扇一面喝酒,一面直言訊問:“清明時節(jié)將至,第一姑娘為何會來添香樓?”

  第一焽未正面答復(fù)流云扇的問題,而是以流云扇的疑惑反問:“流云公子呢?為何會來添香樓?”

  流云扇略微思索幾許,認真答復(fù):“無論是大理寺還是天一閣,都已無需在下相助。無所事事之余,在下施展輕功隨心中所想來到此地。”

  流云扇答復(fù)完,再不多言,只專心飲酒,順道側(cè)耳傾聽第一焽的回答。

  第一焽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本來想去尋韓靖,請他為我收尸的——萬一我不能在火銃火炮的圍攻里活下來?!?p>  縱使談及生死,第一焽的情緒亦不激動外露,仍舊一派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只是,想到韓靖已與我割袍斷義,便未去打擾他?!?p>  第一焽并不感到失落,自然也不需要安慰。

  第一焽只是覺得可惜,好不容易結(jié)交的朋友分道揚鑣。

  流云扇瞧出第一焽心中所想,便不安慰她,只是輕聲訊問:“既然如此,第一姑娘何不拜托夏荷姑娘?”

  忽然被流云扇提起夏荷,第一焽仰頭望向高懸在半空的明月,似是在思憶往昔:“既已遠離是非,何必再將她牽扯入局?”

  流云扇未料到,第一焽在某些時候比性情中人更懂情義二字,不禁慨嘆道:“幸而在下與第一姑娘心有靈犀,尋到添香樓?!?p>  第一焽聞出流云扇話中深意,當即不客氣道:“既然流云兄如此主動,我豈有拒絕之理?若我此行不能活下來,便由流云兄為我斂尸,葬于天山冰瀑吧?!?p>  流云扇鄭重應(yīng)道:“第一姑娘且寬心,我必謹遵承諾?!?p>  許是道完身后之事,第一焽與流云扇都有些出神,未再互相說道閑話,只是灌下一壇又一壇的烈酒。

  直至夜色闌珊,第一焽與流云扇相互拜別。

  一人朝梁都城外,一人朝梁都皇宮內(nèi),背向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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