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去鎮(zhèn)上（一）

　　回到泊翠山莊，顧同澤的神情仍舊有些不悅。

　　“你還真是熱心啊，難得的清凈就這樣泡湯了?！彼蛄艘粋€大大的哈欠。

　　“還生氣吶？”我笑著蹲下，幫他揉了揉剛剛拆線的胳膊，“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們鄉(xiāng)野小民一般見識啦。”

　　我捏著嗓子，學(xué)著他愛看的某個香港電視劇的中文配音腔調(diào)，“要不要我下碗面給你吃?。俊?p>　　已經(jīng)過了11點，如果此時開始準(zhǔn)備食材，我估摸著還是能趕上午餐時間的。

　　“過來?！?p>　　我被他拉入懷里，坐在他前面。怕碰到他架在一旁的傷腿，所以也不敢怎么亂動。

　　坐在一起，突然覺得他個頭很高。我背對著他，結(jié)實的手臂環(huán)上來，溫?zé)岬谋窍⑴煤箢i有些癢，他鼻尖輕輕在我頭頂蹭了兩下。

　　“你有我家的味道了?！?p>　　“？”

　　“洗發(fā)水的味道、舊書的味道、竹林的味道……”

　　彼此彼此。他的體溫、心跳和氣息無不令人覺得舒心，也是我渴望已久的家的味道。

　　“以前總覺得這房子大而曠。今天雖然就我們兩個，但竟然完全沒有這種感覺。有你在這身邊，我很安心?！?p>　　我從沒聽過他說這樣的話，卻仿佛被麻醉了一般，內(nèi)心軟得簡直要融化。兩個人遂默默地，久久沒有說話。

　　“顧同澤，不如我們今天也放一天假？”

　　“怎么？”

　　“我想到山下去買點東西?！?p>　　“打個電話讓他們送上來好了。”

　　“不太好吧，我想去買點衣服，還是要試的?！?p>　　他看著自己的傷腿，評估了片刻，說道：“好，我陪你?！?p>　　我們來到車庫，那里停著三輛汽車，其中一輛好像很久沒有開過，罩上了一層防塵罩。

　　他看看我，我望著他。

　　“我不會開車?！蔽艺f。

　　“玩過碰碰車嗎？”

　　……

　　十分鐘后，通往山下的蜿蜒山道上出現(xiàn)了一輛小小的觀光電瓶車。

　　“減速，前面有個陡彎。”

　　“船長，我們這輛車到了鎮(zhèn)上不會被扣下吧？”

　　話一出口就被風(fēng)吹去了不知哪里。

　　顧同澤坐在后面座位，將一條淡灰色的針織開衫裹緊。

　　“放心，有我呢！”他朝我大喊。

　　山腳下的綠屏鎮(zhèn)一派節(jié)日的熱鬧氣象。隨著廣告的投放，新興的旅游小鎮(zhèn)已經(jīng)頗具氣象，仿古步行街上人流熙熙攘攘。

　　站在棉花糖小攤前，我看了一會。

　　“來一個?！?p>　　冰淇淋小攤，詼諧的土耳其兄弟將長桿一挑，我眼睜睜地看著手里的甜筒被冰淇淋粘住飛了出去。

　　“請給她。”冷冰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

　　小販哭笑不得結(jié)束了他的逗樂表演。

　　臭豆腐的味道飄了過來，我動動鼻子，咽了咽口水。

　　“想都別想?！彼谖翌^頂上冷冷地說道，以手掩鼻。

　　不過一百多米的小吃街，走到頭的時候，我連吃帶拿，已經(jīng)步履維艱。

　　靠近路口的一間小店里坐滿了人，室內(nèi)音響不停地播放著“純手工酸辣粉”的廣告。店老板特意將制粉機放在門口，灰色的粉漿從漏斗漏下去，落進熱水里，撲出淡淡的水汽。

　　“我們在這里吃午飯可以嗎？”我看著店內(nèi)誘人的招貼畫，吞吞口水。

　　“打包可以嗎？”

　　顧同澤的額頭已經(jīng)微微滲出了汗。

　　“你怎么樣，要不要去醫(yī)院啊？”我蹲下，伸手去摸他的腿。

　　他不自然地躲開，臉上飛紅。

　　“不礙事，不過確實有點累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p>　　我了解他，他不是會向人展示傷口那種人。大庭廣眾之下，我這樣關(guān)注他的腿傷，令他覺得害羞，仿佛受傷是一件羞恥的事情。我想到了80歲，他也是那種乘公交車也不會讓年輕人讓座的老人。

　　等等，顧同澤乘公交車？我在想什么？！

　　我胡思亂想的檔口，他伸手招停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個酒店名字，把我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