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田常,王良還真不好意思拒絕,畢竟,自從來到這個時代,田常對自己的幫助實在是太大了,沒有田常,也便沒有這個傷兵營,說不定,此時此刻,自己正在跟魏兵拼命呢。
“兩種方法,”王良伸出兩根手指,在田常眼前晃來晃去,可還是遺憾的說道,“那種方法,都不能保證最后會救活他,來的太晚了,他的身體早就被掏空,治愈的希望只能五五開,看老天爺?shù)拿孀印?p> 既然還有兩種方法,木通一把抹掉了眼淚,在大營里,所有的醫(yī)者可都看過,除了搖頭嘆息,可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的,王良既然還有兩種方法,雖然救治的希望只是五五開,希望已經(jīng)是不小了,就這樣的傷口,往常都是必死無疑的,現(xiàn)在還可以賭一絲運氣,怎么也比在家無助的等死強。
其實也就是王良,習(xí)慣了現(xiàn)代社會高高的成功率,五五開,在王良的小診所里,絕對是不會考慮的,已經(jīng)是可以直接放棄了。
“請問先生有什么法子,可有什么為難之處?!蹦就鼻械膯柕?。
王良還是搖了搖頭,不過,看來是不好推脫了,但話還是要說清楚。
“我需要一把劍來切除腐肉,一把鋒利無比的劍,”王良說道,“你們的劍我都見過,雖然鋒利,卻還是達(dá)不到要求,割出來的傷口就像鋸齒,便無法縫合了……”
這是最正規(guī)的方法了。原本王良想要刀來著,可是想了想,這個時代應(yīng)該還沒有刀吧,王良便只好要劍了。
田常舒了一口氣,看,還是有辦法的嗎,只是一把劍而已,可是,仔細(xì)一想,又開始泄氣,這荒山野嶺的,上哪找鋒利無比的劍啊,銅劍倒是可以磨一磨,可是誰也知道,銅劍再磨,也就那樣了,鋒利不到哪里去的。
“只是割除腐肉嗎,”木通唰的一聲,抽出腰間的青銅劍,“我來割……”
有希望總比等死好,木通已經(jīng)準(zhǔn)備親自動手了。
木通的劍的確是好劍,比王良柴大之流的劍要好許多,可在王良看來,雖然鋒利,也就那樣,也是遠(yuǎn)遠(yuǎn)達(dá)不到要求的,再說了,治病救人的活,可不是這么干的,也不是隨便一個人擼起袖子便可以上手術(shù)臺,王良理解木通想要救子的急切心情,可話還沒有說完呢。
“你兒子身體太弱,已經(jīng)承受不了鈍劍割肉之痛了?!蓖趿稼s忙攔住木通,解釋道。
“哎……”木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自己兒子的情況,木通自然是非常的清楚,也就是一口氣吊著,一不小心,說不定這口氣就咽下去了。
“另一種方法,可以不用劍割,”王良想了想道,“但我不能說……”
田常跟木通面面相覷,竟然不能明說,難道是什么師門不傳之秘……其實,是兩個人想多了,倒不是王良不能說,而是怕兩個人接受不了,也不是什么歪門邪道,只是一般人很難接受,尤其是這個時代,估計更難接受。
只是,看情形,這是要誤會了。
“我可以現(xiàn)場做,你們也都可以看到,但是一旦開始做,便不能停止,也不能阻攔,”王良趕忙解釋道。
“即使去除了腐肉,也是不能保證一定會救活的?!蓖趿佳a充道,這點,是必須要說明白的。
“先生有什么法子,盡管來用,生死有命,無論以后如何,我等可以保證,絕不為難先生?!蹦就ㄏ攵紱]想,向王良拱手說道。
其實為難不為難的,已經(jīng)是客氣話了,本來就是必死無疑,來這里也只是碰運氣,但木通還是要說出來,這表明了木通的態(tài)度和決心,便是把木河徹底的交出去了。
既然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哪就做吧。
“白叔,白叔……”王良隨口將白福招呼過來。
“拿上瓦罐,帶上幾個人,去小樹林里捉些蛆蟲來,要多一些,”王良吩咐道。
王良所說的另一種方法,便是蛆蟲。
可別小看蛆蟲,蛆蟲可以完美的清除腐肉,也就是把腐肉吃光光,一點兒都不留,比所有高明的外科醫(yī)生做的都要好,而且不會傷害完好的組織,排泄物還可以消炎殺菌,促進(jìn)傷口愈合。
其實,這也不是什么新鮮方法了,在19世紀(jì),拿破侖的軍隊里使用這個方法為受傷的士兵治療,并且將這個方法推廣到了美國內(nèi)戰(zhàn)和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時期,現(xiàn)在,一些醫(yī)院依舊使用蛆蟲清創(chuàng),而且有一個專用的名稱,蛆蟲療法。
不過,王良可沒有消毒蛆蟲,現(xiàn)培養(yǎng)也來不及了,不過,王良知道小樹林里有,小樹林里哪里有,不能說,不能說……
田常自然知道小河對面的小樹林里有什么,聽到蛆蟲,臉色已經(jīng)有些變了。
王良將蛆蟲清洗干凈,又放進(jìn)淡鹽水里,讓蛆蟲吐出肚子里的臟東西,再放進(jìn)清水里漂洗,便算是簡單的消毒了。
四名兵卒按住木河的四肢,王良便將蛆蟲一只只放進(jìn)木河的傷口里,一時間,傷口的腐肉里蛆蟲翻滾,爬來爬去,甚是瘆人。
田常扭過頭,早已經(jīng)將胃里的東西吐得干干凈凈,木通也是臉色大變。
在行軍途中,木通無數(shù)次遇到過被蛆蟲翻滾的尸體,雖然惡心,感覺也就那樣,可現(xiàn)在蛆蟲在自己兒子的傷口里,密密麻麻擠成一團,感覺就又是一個樣了。
這個方法確實不用鋒利的劍刃,卻要遭受百蟲的撕咬,怪不得王良不說,如果王良說了,自己會同意嗎?木通扣心自問,將如此骯臟的東西放進(jìn)兒子的傷口里,還真不一定會同意。
王良拿出了出診箱,想了想,將那瓶葡萄糖拿了出來,又將Vc,B6之類的營養(yǎng)液一股腦兒配了進(jìn)去。
木河的情況,已經(jīng)是嚴(yán)重的脫水,不補充體液絕對是不行的,事情已經(jīng)做到了這個程度,也只能豁出去了,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
將配好的液體掛起來,插上輸液管,打好止血帶,消毒,扎針,固定……行云流水的動作,王良曾經(jīng)做過無數(shù)次,也就是這一次,讓王良無比的心疼。
這樣一番下來,自己的出診箱里,差不多也就空了啊。
田常開始了興奮,有些異常的那種興奮,臉上紅撲撲如同猴屁股,心里拼命的想要高興,嘴上卻死憋著什么也不能說。
王良終于拿出了那個箱子,王良已經(jīng)很久沒有動用里面的藥品了,親身經(jīng)歷了瘦猴的奇跡,田常對王良出診箱里面的藥品有了一種盲目的崇拜,在田常的心里,只要王良動用這些藥品,哪就是大局已定了。
木通的眼神隨著王良不停的游走,最后定格在掛著的藥瓶和輸液器上,看著一滴滴的藥液順著輸液器流進(jìn)木河的身體里。
這應(yīng)該就是整個秦軍糧道里傳說的神藥吧,可是,這瓶子是什么質(zhì)地,居然可以做到如此的透徹,將對面的東西看的清清楚楚,而且,通體晶瑩剔透,沒有一絲的瑕疵,這根管子又是用什么做的,看起來,應(yīng)該是非常的柔軟,薄且透明,前面的那根針,中間應(yīng)該也是空的吧,將那么細(xì)的一根針做成中空,這該是什么樣的技術(shù),鬼斧神工啊鬼斧神工。
地上還有一小堆小瓶子,小指頭一般大,質(zhì)地應(yīng)該跟那個大瓶子一樣吧,可是薄如蟬翼,看起來更加的無暇,藥品應(yīng)該是密封在里面的,自己可是看著王良一個個敲碎的啊,可是,怎么封進(jìn)去的呢,這么小的瓶子……
木通越看越是迷糊,越想越是迷糊,一切的一切,仿佛是顛覆了什么,木通感覺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夠用了。
木通家是櫟陽的貴族,雖然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卻也是中等偏上,家里還是有幾樣好東西的,水晶,瑪瑙,寶石,琉璃……等等等等什么的,木通也是耳熟能詳,曾經(jīng)細(xì)細(xì)的把玩過,可木通卻看不出這幾個瓶子跟管子的質(zhì)地,而且木通可以肯定,自己從來就沒有見過這種質(zhì)地的東西,同時也可以肯定,這樣晶瑩剔透美輪美奐的東西,價值絕對不輸于琉璃寶石之流。
可這么貴重的物品,在王良的手里,卻僅僅只是裝載藥液的容器,容器都如此的貴重,里面的藥液又該價值幾何,無法估量,價值連城……
木通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一開始,王良想要推諉,假如自己擁有這些東西,也是不想拿出來的吧。
可王良一旦答應(yīng)了,價值連城的藥液便毫無保留的用到了自己兒子的身上。
木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個人情可真是欠大發(fā)了,即使最終沒有救活自己的兒子,這個人情照樣比天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