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銳耳在試煉之中受了重傷,被迫返回狼群,但是這不代表其它小狼也可以結(jié)束試煉。黑條并沒有因為這次意外而召回其余五只小不點,只是默許銳耳回到領(lǐng)地。
通常情況下小狼的生存試煉都是結(jié)伴而行的,銳耳的獨自行動像極了一匹孤狼,他的性格高傲,一直與另外兩個兄弟不合,總是自己完成各種事情。但他也為自己的高傲付出了代價。
銳耳的傷口總算是結(jié)了痂,但是他還是不肯接受現(xiàn)實,一次又一次地用前爪支撐走路,以至于剛結(jié)痂的傷口再一次被磨破。黑條多次制止無果,只能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對著空氣張牙舞爪。
獨眼從遠(yuǎn)方走回,嘴里叼了一塊兒肉,輕輕放在了銳耳旁邊。銳耳看都沒有看一眼,把頭側(cè)向一邊發(fā)呆。
隔壁窩的斷尾看到了這一幕,緩緩起身,搖晃著離開了狼窩。他表面上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但誰又能知道老狼經(jīng)歷過什么類似的事呢?不過,昨天若不是群狼出門尋找斷尾,碰巧救下銳耳,他真的就要完蛋了。
斷尾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進(jìn)食了。他的牙沒有一顆是尖銳完整的,像是上了銹斑,缺了一塊又一塊。而且斷尾的喉嚨里也潰爛了,這都是年齡大了以后厭食導(dǎo)致的營養(yǎng)不良,已經(jīng)影響到了身體其他部位。最后一次看他吃東西還是一塊兒柔軟的羊腎,但是就算那樣他吞咽得還是很困難。
狼群的注意力都放在受傷的小狼身上,對斷尾的離開一掃而過。我知道他不會走遠(yuǎn),也同狼們一起照顧銳耳。
接連幾天,銳耳都不吃不喝,進(jìn)入絕食狀態(tài)。因為黑條和獨眼是狼群的一對頭狼,他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和精力陪在銳耳身邊,對領(lǐng)地的巡邏與擴(kuò)張、對獵物的定位與搜捕,還有對敵狼的提防與抵抗,這些才是他們的職務(wù)。本來身體上受重傷的銳耳在心靈上也得不到撫慰,這匹高傲的小狼漸漸開始孤僻。
我每天也都泡在田地里,要知道百平方米的地不是那么好打理的。除草是一個首要任務(wù),其他的我還想要圍一圈柵欄,防止有動物進(jìn)入踩踏,如果可以還要做個稻草人,鳥兒們對種子的威脅太大了。
正是因為這樣,我們都忘記了注意銳耳。人是一種情緒化的動物,但是每一個高等動物都有些自己的情緒,人們說它們不懂,其實它們什么都懂。
在人類家庭,人們都說家長經(jīng)常因為忙事業(yè)而忘了關(guān)注孩子的情緒,在動物族群里又何嘗不是呢?
這一天我方才想起了銳耳,來到狼窩看望他。當(dāng)我到那里時我看到小狼側(cè)躺在窩里一動不動,我以為他掛掉了,趕緊跑過去,結(jié)果他只是睡著了。
趴在一旁的故狼王看了看我,神色憔悴,看來剛剛哄過悲痛的銳耳,總算讓他睡了去,可自己卻極度缺乏休息。我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可以去睡覺了,這里交給我。
可是故狼王不太放心的樣子,瞇著眼睛看我。我擺擺手,讓她放心去,然后坐在洞外,隨手摘了一根草葉編起小船。
故狼王蜷縮在草中,很快就睡著了。我看著寂靜的狼窩空無一狼,慨嘆人生和狼生如此相似。
又過了幾天,雪尾和烏條也逐個回到了領(lǐng)地。他們都有了自己的戰(zhàn)利品,草原狼生來就有很強(qiáng)的捕獵意識,所以離開狼群的這段時間,兩匹小狼也抓到了幾只草原田鼠充饑,勉強(qiáng)算是完成了試煉。
只不過,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的哥哥銳耳卻沒能像他們一樣幸運。當(dāng)雪尾和烏條蹦蹦跳跳回到領(lǐng)地,看到黑條臉上的嚴(yán)肅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妙。因為他們倆全程也沒怎么見過銳耳,銳耳的去向完全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當(dāng)見到已經(jīng)殘疾的銳耳時,雪尾和烏條都短暫地愣了一下。
而銳耳則冷淡地看了他們一眼,就把頭埋在前腿之間了。忽然,銳耳發(fā)現(xiàn)自己的前腿已經(jīng)不再如從前一樣,于是氣急敗壞地咆哮著,嚇壞了眾狼。
故狼王急忙撲過去,輕輕地按住銳耳,不斷舔舐著他的小腦袋。銳耳不情愿地停下來,兩只斷腿自然地搭在故狼王的胸前。
我指了指地上剩余的烏頭草,讓烏條去咀嚼制藥。雪尾和烏條挨著去叼了過來,只不過他們還不知道這個東西怎么用。
黑條教兩匹小狼怎樣把草烏分離出來,然后和獨眼離開去。我回過頭,看到銳耳仍然趴在故狼王的身上,突然我的腦子里亮起一個燈泡。
恰好我與故狼王對視,我指了指銳耳,然后曲下膝蓋,兩條胳膊抱在胸前。故狼王也是秒懂我的意圖,用鼻子拱了拱銳耳,然后沖我揚了揚。
銳耳緩緩轉(zhuǎn)過腦袋,眼睛里還帶著一絲怨意。他疑惑地看著我扎馬步蹦跳,抬頭又看了看故狼王。
故狼王小心地放下銳耳,然后走到我身旁,抬起前腿撲在我的腿上。我抓住她的爪子用力輔助她站起,然后慢慢松開手。故狼王極力穩(wěn)住身子,用閃著光的眼睛看向銳耳,后者漸漸抬起頭,眼睛里同樣有了光亮。只不過下一秒,故狼王沒能站穩(wěn),整個身子后仰了過去,摔在了草地上。
我尷尬地?fù)蠐项^,不過故狼王倒是覺得很成功。她重新爬起來,走到銳耳的身邊,俯下身子,讓他靠著自己的身子站起來。銳耳遲疑了一刻,然后試探著把前腿搭在故狼王的背上,努力直起身子,把重量完全壓在后腿,尾巴左右搖晃努力尋找平衡。調(diào)整了一番,銳耳小心翼翼地向后挪動,前腿一點點離開故狼王的支撐。就在故狼王屏住呼吸等待他成功的那一刻,隨著一聲慘叫,銳耳重重摔在了地上。
銳耳眼睛里的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