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像一只狂奔的猛犸象在草原上飛馳,所經(jīng)之地卷起草根沙塵,震天動地。
幾只鳥從草原上騰空而起,追在吉普車后面,捕食被車輪驚起的飛蛾。車跑著弧線,鳥們就飛出幾條弧線,隨著排煙筒里噴出一股黑煙,才緩緩消失在天際。
突然,車顛簸了一下,把我從疲怠中震醒。后座的特種兵小張以為看到了狼,忙問:“怎么了?”
“大概是碾到老鼠洞了,車突然陷了進(jìn)去,不像是硌在石頭上。”駕齡長久的余前一下子就猜到了原因。
“因為你們把狼都打沒了,所以草原田鼠少了天敵,繁衍得越來越多,鼠洞自然遍地都是?!蔽医忉?,“之前草原上狼多的時候,老鼠可沒這么肆虐?!?p> “你別扯淡了,狗拿耗子還多管閑事呢,狼會吃老鼠?”另一個特種兵小郭擺擺手。
“當(dāng)然了,你不了解狼,狼不僅僅吃羊,它們是草原上的一些兔子老鼠的天敵,沒有狼,草皮就保不住,估計草原早就是一片沙漠了?!蔽艺f。這也確確實實是事實,參考之前麥田出事之后,大量的牛羊和兔子就跑到了草原,最后引得草原成了一片黑土。
“就算變成沙漠,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余前冷笑,“世界上被毀的草原多了,沒見哪個人犯了罪!就你事兒多!”
我啞口無言。
“應(yīng)該快到了吧!”見車子減速,小郭激動地說。
“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動槍了,這次要是打上幾匹打狼,不僅狼皮有得賣,還能美美地吃上一頓狼肉呢!”小張也端起了槍。
我瞥了一眼,那是軍用的88式狙擊步槍。以前就喜歡研究槍械模型,知道這種槍精度高,威力大,一槍下去非死即殘。
“狼肉不好吃……”我小聲說,“不僅和狗肉一樣腥,還酸?!?p> “那是你不會做!”小張大笑,“我之前在部隊野訓(xùn)的時候就打過狼,把狼扒了皮,放在大鍋里燉,肉感特別好!比狗肉香多了!”
我聽完抖了一下,隨即又說:“野生狼體內(nèi)全是細(xì)菌,吃了會得病的?!?p> “我們的體質(zhì)好著呢,只要有肉吃,管他什么細(xì)菌呢!”小郭也笑了起來,“你小子管得真寬!你心這么善,你別吃肉?。 ?p> 又是這荒誕的謬論。吃肉和吃野生動物,它是一個概念么。我雖然這么想,但是沒有說出來,就算我說了,說給這幫惡到骨子里的人也是對牛彈琴。
忽然,從前面的草叢中探出了一個腦袋。我仔細(xì)看了看,是一匹草原狼,它正在草原上曬著太陽,被車的轟鳴給驚醒了。對視了一秒,草原狼倏地拔腿就跑。
“看到了!交給我吧!”小張把槍口伸向窗外。
“別搶了我的功勞啊!”小郭也從天窗上鉆了出去。
“別爭,今天我讓你們打個夠,每個人都要有獵物到手!”余前說著,又拿起了對講機(jī),“你們幾個,先別動手,交給我車上這兩個弟兄,下一只再給你們?!?p> 我看到狼如我所愿地鉆進(jìn)了高草之中,整個身子幾乎都隱匿在了草里,只有一對棕黃色的耳朵在草浪之中搖動,常人的視線根本無法一直跟蹤,更別說在顛簸的車上了。
忽一陣小風(fēng),草被壓低了幾毫,狼的半只腦袋露了出來。僅此一瞬,槍聲響起,震得我耳鳴,緊接著,草叢中那個奔跑的黑點應(yīng)聲倒地。
“行啊,槍法一點沒變!”余前看著后視鏡,掛了檔向前沖去。
“先別去,那邊還有呢!”小郭拍著座椅,指著右車窗。我順勢望去,看到從河邊緩緩跑過來幾只狼。它們好奇地伸著腦袋向這邊看來,又驚慌地像高地跑去。余前連忙打方向盤,一腳油門開了過去。狼群四下逃竄,采用了分散逃跑的方法。當(dāng)時我和花斑還有故狼王潛入敵狼領(lǐng)地被發(fā)現(xiàn)后,就是用這種方法撤退并等到援軍的。只不過,這個時候再拖時間,來再多的援軍也不是槍和車的對手!
狼們散開,余前卻只追其中一匹。漸漸的,車輛與狼平行了去,狼向這邊看來,又賣命地跑著,尋找著掩體,但是它絲毫沒有機(jī)會,又是一聲槍響,狼一頭栽在了地上,滾出去好幾米遠(yuǎn)。
三個人在車上笑開了花,只有我沉默地扒著車窗看著那匹倒下的狼,我好希望沒打中致命傷。
同時,后面的吉普車也傳來了槍聲。我被打得一下子緩過神來,望向遠(yuǎn)方,分散開逃跑的幾匹狼也通通被子彈射穿。我瞪大了眼,這就是神槍手的實力……這樣下去,草原的狼……
唯一一匹幸存的狼跑進(jìn)奇幻森林里去了,余前還要追,我連忙拉住他的胳膊:“別追了,一會兒回來就找不到打死的狼了。趁還沒開出多遠(yuǎn),趕緊把狼收拾收拾。”
余前一聽,倒也有道理,決定放過那匹幸運的狼。
于是他開著車回到了狼倒下的位置。我看到狼的頭部被打得血肉模糊,紅色的血中還夾雜著白色液體,一同流到地上,這副慘狀幾乎分辨不出這是個什么動物。余前拎起死狼,皺了皺眉:“這狼皮都打壞了,看來做不了狼皮筒子了。不過,加工一下但是可以賣去做大衣。”
我捂住嘴,強(qiáng)忍住惡心,但還是要努力辨認(rèn)這是不是我認(rèn)識的狼。上下打量著,我發(fā)現(xiàn)這不是我所在的族群的草原狼,但年齡卻不大,是一頭小狼。不到一年的小狼就已經(jīng)成材,可以靠打獵把自己喂得飽飽的……可是,它才剛剛開始它風(fēng)流倜儻的一生,就死在了人類的槍口下……
接著,他們?nèi)チ似渌堑奈恢?,把它們都搬運到了車上。我看著幾匹狼,個個都是草原的精英,維護(hù)著草原的秩序,有一匹甚至嘴邊還掛著剛喝得水。余前拽著我,讓我去跟他一起去搬最遠(yuǎn)的一匹狼。
走向草團(tuán)中的狼,我雙腿發(fā)抖。這就像是一個叛賊,正在關(guān)押屬于自己國家的戰(zhàn)士。我極其不情愿地向前邁了一步,突然,狼從地上彈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向前方跑去,把我嚇了一跳。余前也沒能料到,望著地上一條鮮紅的血跡,大罵一聲,向后面的特種兵喊:“給我打死它!”
“槍扔車上了,誰沒事扛那么大個槍搬東西???”人們說道。
余前氣得一跺腳:“上車,追!”
他仍然沒有忘了我,害怕我伺機(jī)逃跑,我被拽上了車,點著火開車直奔狼逃跑的方向而去。只見狼奔著一處高坡沖去,消失在了坡的那邊。后座的特種兵才剛端起槍,見目標(biāo)消失破口大罵。
“別嘟囔了,讓我專心開車,翻過前面的坡視野開闊得很,到時候隨便你開槍!”余前說。
然而,車剛越過草坡,卻以極快的速度沖向了前方的洼地。余前急于追殺,開得太快了,這種陡坡他根本剎不住車。緊接著,車頭撞在一塊石頭上,偏了方向。余前大吼:“他媽的,那頭死狼給我?guī)У竭@鬼地方來了!”
我緊緊抓著把手,頭仍然撞在了車窗上。我強(qiáng)行穩(wěn)住視線,發(fā)現(xiàn)這是那口長著蘆草的濕地,這里不僅亂石多,土壤也相當(dāng)泥濘。狼相當(dāng)聰明,先是裝死放松人們的警惕,然后在手里沒槍的時候伺機(jī)逃跑。在人們開車追殺時把人帶到這種泥濘且易隱藏的地段,便能逃之夭夭。
余前把剎車踩到底了,后車輪擦起泥土,草泥紛飛。抱死的車輪又碾在碎石上,瞬間失去了控制。我們四個人在車?yán)锉蛔驳妙^破血流,最終,吉普車一頭扎進(jìn)泥地里,前輪陷了進(jìn)去。
余前瞪大眼睛,把著方向盤,看著四周亂糟糟的蘆草,氣得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暗巍钡囊宦書Q笛,驚飛了草簇里的鳥,驚跑了水里的青蛙。
余前下了車,看了看陷進(jìn)泥里的車輪,又看了看撞出擦痕的底盤,又罵了一聲。我扶著車,腦袋天旋地轉(zhuǎn),下車搖搖晃晃走了幾步。我往地上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
地上赫然躺著一只狼的斷爪??!
我驚叫一聲,那三個人趕忙走過來,看著地上的狼爪。血跡從草坡上一直蔓延下來,到了這里聚成一灘,然后又往前滴了幾滴,一直到洼地里就消失了。
狼爪的斷面能看到白花花的骨頭,四周還有鮮紅的蠕動的肉。在皮毛之下的骨肉上,能清晰地看到幾排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