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假的正義

　　“郭警監(jiān)怎么了？”高個子慌慌張張地問。

　　“有人暗算了他，而且就在辦公室里。我們接到報案的時候，郭警監(jiān)就已經(jīng)沒有生命體征了！”另一個警察聲音顫抖著說。

　　話音未落，監(jiān)獄里嘩然一片。在喧囂聲中，高個子警察的嘴巴始終無法合攏，在很久很久的呆滯之后，他才扯破了嗓子喊出來：

　　“快！立刻出警??！一定要查出來是誰干的！??！”

　　我的大腦在飛速地運轉(zhuǎn)：姓郭，警察局的總警監(jiān)，在這個時刻遇害——“我大概知道是誰！”

　　“你別給我們添亂，現(xiàn)在我就帶你回去，我還有任務(wù)呢！”高個子按住我。

　　“我知道是誰，你可以選擇相信我。不過如果你們著急出警，我自己會回去的。”我勸他。但是沒有用，他還是把我押回了監(jiān)獄，親自掛上了鎖。旁邊四個囚犯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就沒移開過。

　　我沒有看他們，只是凝望著高個子警察的背影，腦海里隱約浮出一個惡人的名字。

　　不久之后，全市的警察都在全面搜捕殺害郭警監(jiān)的兇手。我在監(jiān)獄中，很期待這個兇手可以被關(guān)進和我一樣的監(jiān)獄。

　　而且我知道這個兇手是誰，可是不會有人肯聽我的話，畢竟我的話如空穴來風(fēng)，僅憑我口述聽到了他謀殺了郭警監(jiān)，是不構(gòu)成證據(jù)的。

　　不過，我確確實實拿得出證據(jù)。早在山谷之中，我就得知余前要殺害郭警監(jiān)的事了，所以一直留意著他的舉動。不過，先看警察們怎么解決這個案子了，因為我現(xiàn)在也是一名罪犯，罪犯去指認(rèn)罪犯，怎么說也是沒有說服力。

　　因為入獄，我并不知道他究竟在何時殺了郭警監(jiān)，也不知道他留沒留下證據(jù)。

　　世界上是不存在絕對完美的犯罪的，無論如何余前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因為我知道余前殺人的方法，所以我一定會側(cè)重去調(diào)查郭警監(jiān)的茶杯。可是警察們估計想不到毒殺，并且死亡漿果的成分并不宜檢測。

　　“聽說當(dāng)初抓我們的警察被殺了。”我聽見隔壁的聲音。

　　“是嗎，那個老警察確實有點東西，不過能力越大名聲越大，這么可怕的警察，估計是被哪個弟兄給盯上了吧?！?p>　　“破了那么多案子，抓了那么多罪犯，最后卻被罪犯給殺了。天道好輪回啊。”

　　“噓，這種話可不能隨便說，你不想提前釋放了??？”

　　“我現(xiàn)在懷疑是我們的弟兄。雖然說替我們報仇這種事不可能，不過為了下一步進展，也許他們真的能做出這樣的事。”

　　“還弟兄呢？他們當(dāng)初怎么把我們賣了的不記得了？我倒希望他們被老警察抓住呢?！?p>　　“喂。”我緩緩探出頭。

　　“喲，你終于說話了。”大個子看見了我，“咋了？”

　　“我比較好奇你們是怎么進來的?！蔽夜钠鹆擞職鈫柕?。

　　“你開始好奇了？”胖哥皺著眉頭。他的眉毛很淡，以至于我不清楚他是否真的在皺眉還是單純的眉骨肉多。

　　“有一點，因為看起來你們好像對這個郭警監(jiān)有一定了解，而且殺害他的群體你們也能大致確定。”我說著，希望能從他們嘴里得到什么。

　　“老大，告訴他嗎？”柴如瘦猴一樣的人回頭問。

　　“他想知道就說吧，反正也到這個節(jié)骨眼上了。”老大說，“當(dāng)時我們也都是混社會的，你知道，混這種東西會有很多泛泛之交，在社會上有一定地位之后干什么都有門道?！?p>　　我點點頭。

　　“之前我們和一個叫余前的家伙混，他販過毒，殺過人，當(dāng)過兵，還當(dāng)著官。說起來不可思議，負(fù)罪的人為什么能混出地位呢？”老大攤攤手，“不過跟著他確實來錢很快，不過干的都是見不得人的事，我們這樣的團體人不少，百八十人，所以行動起來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p>　　“有一次余前的團隊在暗地里做買賣的時候，就被這個姓郭的老警察給盯上了，滿城地搜捕。”他繼續(xù)說，“他在當(dāng)?shù)赜泻艽蟮耐?，即使后來警察們貼上了通緝令，他的手下們?nèi)匀豢梢圆厣戆傩占依?。不過那樣對百姓的壓力很大，警察每天都會挨家挨戶搜查，讓百姓們苦不堪言。最后迫于壓力，有人把我們賣了出去。由于我們確實經(jīng)手過這種買賣，即便當(dāng)時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干過了，但是我們卻理由當(dāng)然成了替罪羊?！?p>　　“所以我們很冤枉，但有時又不覺得冤枉?！贝髠€說，“誰叫我們要做這種買賣呢。”

　　“但是對他們的恨是真的?！笔莺镎f，“那種被背叛的滋味很不好受，現(xiàn)在我們每天除了怨天尤人，什么也干不了?！?p>　　我靜靜地聽完，說：“看來，余前真的是為了錢不擇手段的人。他就該千刀萬剮！”

　　“你也認(rèn)識他？”胖哥顯然吃了一驚。

　　“何止是認(rèn)識，他幾乎害死了我所有的親人，而且我入獄也是沾他的光呢?！蔽页林樥f。

　　“只能說，你太不幸了?！迸指缯f，“這種人最好不要招惹，不然吃不了兜著走?！?p>　　“但是很快，他就會和我們一樣了。”我有一些喜悅，“郭警監(jiān)這號人物遇害，他不會輕易逃脫！”

　　“你知道是余前干的？”老大低聲叫到。

　　“當(dāng)然，除了他沒有別人?！蔽颐銖姷貍?cè)眼看著他，“而且我有證據(jù)?！?p>　　“我們只是猜測，沒想到居然是真的。”老大倒吸一口涼氣，“他還真是誰都不放在眼里啊。”

　　之后，連續(xù)幾天的等待，我們五個都在期待余前被抓捕歸案。期間，我們偶爾會聊聊天，他們對我的身世和家庭很好奇，我也理解，畢竟他們都三年沒見新的人了。有時我會給他們講我在山谷里的事，一開始他們只當(dāng)做故事聽，后來才發(fā)現(xiàn)我講得越來越真實。

　　我也一一了解了他們的故事：這里每個人都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貧困和窮苦讓他們成了難兄難弟。他們也并不是只干黑交易，最開始兄弟四人也在創(chuàng)業(yè)，不過在社會的壓力下屢次失敗，心急的他們走上了黑路。

　　“他們不會還沒抓到余前吧？”寂靜之中，瘦猴的聲音傳來。

　　我們幾個大眼瞪小眼，最后是老大叫來了獄警。

　　“那個案子早就結(jié)案了，郭警監(jiān)由于年歲過高，再加上平日工作繁重，心臟驟停，不幸死在辦公室了?！豹z警說。

　　“什么？！”我們五個皆瞠目結(jié)舌。

　　“不可能！郭警監(jiān)絕不可能是意外死亡！他是被害的！”我大叫。頓時，監(jiān)獄里伸出無數(shù)個腦袋。

　　“你在說什么？”獄警奇怪地說，“難道你比警察辦案知道的還多？”

　　“你把辦這個案子的警察叫來，我知道兇手是誰！”我喊。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獄警看起來很不耐煩。

　　“這樣的話你會放走一個罪大惡極的人渣！！”我的聲音大到整個監(jiān)獄都在回蕩。

　　“什么情況？”走廊盡頭，一個人出現(xiàn)。我定眼看了看，居然是鄭毅。

　　“鄭毅！我告訴你，郭警監(jiān)不是意外死亡，是余前殺了他！”我大叫。獄警聽罷，大驚失色。

　　“沒有證據(jù)你就不要隨便亂說！”鄭毅有點惱怒，“你憑什么說余總殺了郭警監(jiān)？他身上沒有任何外傷，死前也沒有掙扎的跡象?！?p>　　“不需要，這些都是假的，他是被毒殺的?！蔽易プ”涞蔫F欄桿，“余前在他的茶杯里下了毒，那種毒是從山谷里摘得的死亡漿果，只需要一毫克就會使心臟麻痹，你派人去查郭警監(jiān)的杯子，絕對有問題??！”

　　鄭毅和獄警對視一眼，尷尬地走到了門口，打電話給他的下屬。我怒目圓睜，拽著鐵欄桿，像極了一頭餓狼。

　　半個小時后，鄭毅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電話的時候，眼睛時不時地瞄著我，聲音小到我根本聽不到。掛了電話，鄭毅走到我面前說：“你說得對，郭警監(jiān)的杯子里檢測出了黃曲霉素和氰化鉀。不過你怎么肯定是余前干的？”

　　“我有證據(jù)，但是我需要你把我的手機拿來?！蔽铱粗f。

　　他頓了一下，叫獄警去548號柜子拿來了我的手機。我心臟砰砰跳著，開機后點開了錄音機。

　　我按下了唯一一條錄音。

　　“死亡漿果。你親口和我說的，你要殺了那個老警察，如果我把這件事說出去你就身敗名裂了?！?p>　　“你盡管說。你有什么證據(jù)？”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證據(jù)的?！?p>　　“笑死我了，你可真是一個法盲啊，破案的時候任何一步都要講究證據(jù)。他也在這個地方工作，我們的辦公室都是沒有攝像頭的。沒有證據(jù)的話，你覺得群眾會相信我這個知名的人，還是你這個無名之輩？”

　　頓時，監(jiān)獄寂靜得可怕。

　　獄警在鄭毅的耳邊嘟囔著什么，鄭毅的表情十分駭人。

　　“郎桐，請不要制造謠言?！编嵰懵曇纛澏兜卣f。

　　“什么？”我瞳孔一縮，“鄭毅！人證物證俱全，你還在說我造謠？請你清楚一下自己的工作！你是人民警察！你就這樣放任殺人兇手害死你的前輩嗎！你對得起你的職業(yè)，你對得起人民嗎??！”

　　“對不起，郎桐，我必須明哲保身?！编嵰愕拖骂^，小聲地說，“你知道余前的勢力，如果我把他指認(rèn)出來了，我警長這個工作不但會丟，我以后的前途就毀了，我的家人也會受牽連。原諒我這么做?！?p>　　我瞪大了眼，整個人呆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鄭毅離開，眼睛始終沒有離開他。

　　正義……就這么虛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