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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偏的1618

第七十章 有的時候朕實在很羨慕你

跑偏的1618 千山無雪 3101 2018-11-07 07:00:00

  提議內(nèi)廷和勛貴加入彩票計劃,是顧子軒順勢而為的結(jié)果。

  彩票的計劃他原本并未在意,純屬助攻損友鄭青寒裝逼的一時興起之作。

  作為一名金融狗,類似空手套白狼的東西,他分分鐘能夠搞出幾十種,彩票實在難登大雅之堂,給了鄭家也不心疼。

  拋開二戰(zhàn)以后華爾街那群妖孽搞出的眼花繚亂的金融產(chǎn)品不論,單是從十七世紀(jì)到二十世紀(jì)初的這幾百年,西方玩的那些金融手段就夠他挑撿的。

  尤其荷蘭和英國在工業(yè)革命起步階段的金融手段,其誕生、發(fā)育的土壤與大明當(dāng)前的經(jīng)濟、科技形勢極其相似,有機會的話顧子軒不介意深度研究。

  ……

  顧子軒對彩票不上心,架不住東林那群土鱉沒見過世面啊。

  李汝華、孫承宗對彩票一見傾心如獲至寶,一番運作之下,彩票被他們當(dāng)成了增收的法寶和朝爭的壓艙石。

  后來隨著時局的發(fā)展,顧家與東林形成了合作共生的局面。

  東林需要彩票的成果穩(wěn)固東宮,顧家需要彩票的威力抵御福王的打擊,雙方一拍即合,自然形成了天衣無縫的合作關(guān)系。

  不過今天方從哲和左光斗的表現(xiàn),引起了顧子軒的警惕。

  方從哲是圓滑的政客,左光斗是有能力的君子,二者人品有高低,后者更是是友非敵。

  讓顧子軒寒心的是他們面對萬歷的態(tài)度,無論是四黨還是東林,無不放下了紛爭,槍頭一致對準(zhǔn)皇帝。

  顧子軒有一個優(yōu)點便是見微知著,兩方人馬對皇帝的同仇敵愾,讓他認(rèn)識到了階級矛盾的切實存在和生動表現(xiàn),以及骨子里帶來的不可調(diào)和性。

  他們都是文官集團,即便他們立場有異,在階級屬性上,與勛貴集團依舊天然對立。

  文官、勛貴都是統(tǒng)治階級,不過其中差別仍然比較顯著。

  文官代表的是地主階級精英的利益,其最高代表便是內(nèi)閣。

  勛貴代表的是依附于政權(quán)體制,與政權(quán)的命運共同呼吸,簡稱與國同休的寄生集團的利益,其最終的代表便是皇帝。

  二者之間共同點是大量占有農(nóng)耕時代最寶貴的生產(chǎn)資料:土地,進而獲得壓榨剝削農(nóng)民階級的權(quán)利和利益。

  其不同的地方在于文官可以接受改朝換代,政權(quán)的交替對他們利益的影響極其微弱。

  勛貴集團則是徹底與政權(quán)綁定,王朝一旦完蛋,勛貴集團也就隨之湮滅,新興的政權(quán)不會容忍前朝的傳國世家一起分享鐵桿兒莊稼。

  ……

  因此敏感的顧子軒見到文官群毆皇帝,立即清醒過來并放棄了幻想。

  屁股決定位置,我特么一天是勛貴,就永遠不可能與文官集團徹底融合。

  雙方可以合作利用相愛相殺,但絕無可能融洽無間。

  既然如此,那就要抓住這個稍縱即逝千載難逢的機會,為勛貴集團的復(fù)興打下釘子。

  他堅信,用階級分析的照妖鏡看問題,很多看似紛繁復(fù)雜的問題,就能夠迎刃而解不費吹灰之力。

  ……

  顧子軒的提議一石激起千層浪!

  孫承宗、韓爌錯愕地看著他,左光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四黨更是一片怒罵。

  能夠允許顧子軒參與彩票的決議,那已經(jīng)是他們對勛貴承受的底線,畢竟發(fā)明者親自參與規(guī)則的議定無可厚非。

  如今顧子軒提議帶著內(nèi)廷和勛貴一起玩……是可忍孰不可忍!

  萬歷卻是眼前一亮,王體乾更是激動得渾身發(fā)抖。

  內(nèi)廷插手外廷政務(wù)的局面,自劉瑾以后便不復(fù)存在,直到幾年以后的九千歲。

  現(xiàn)在顧子軒給他們內(nèi)廷的爺們兒提供了一個可能的窗口,成與不成,內(nèi)廷都得承他這份情!

  陛下如果準(zhǔn)了,這就是……變天的節(jié)奏啊!

  王公公瞬間原諒了顧家父子的糟心舉動,此子與咱家果然有緣。

  看著顧子軒年輕的臉龐,萬歷似乎看到了一片嶄新的天地。

  于他而言,這些年的潛居深宮,何嘗不是對朝政失控的消極反抗。

  文官集團集體抱團,讓他的政令和意志不能走出乾清宮,這對天子而言,是何等的無奈與悲哀。

  他最后的依仗便是廠衛(wèi),就這點可憐的底牌,還被文官罵得畏畏縮縮,活脫脫便是受氣的小媳婦兒。

  這么些年的窩囊日子,萬歷總結(jié)過原因,其根源在于土木堡之后勛貴集團遭到了毀滅性打擊,其后一百多年一蹶不振再未復(fù)興。

  這就導(dǎo)致文官集團在掌握政權(quán)的同時,也牢牢地握住了兵權(quán),以致一家獨大無人制衡,皇帝便成了受氣包。

  勛貴集團才是皇家的基本盤,是皇室生長的最深厚的土壤。

  而土木堡之變鏟除了那片肥沃的土壤,皇室這顆參天大樹也就失去了養(yǎng)分來源。

  這便是土木堡之變后,大明歷代皇帝成為金絲雀的悲劇起源。

  有鑒于此,歷代大明皇帝都會死保勛貴在朝中的代表。

  嘉靖帝有陸炳,萬歷朝先后有英國公和鎮(zhèn)遠侯。

  不過勛貴在朝中的力量太單薄,遠遠無法與文官集團對抗,因此他們的存在,吉祥物的意義要大于實際作用。

  沒辦法,文官集團鐵板一塊,勛貴集團沒有天大的機緣根本插不進手。

  現(xiàn)在,因為顧子軒和他的彩票奇策的出現(xiàn),萬歷有生之年難以想象的機會終于出現(xiàn)了。

  即便他來日無多,哪怕他努力了依然沒有結(jié)果,即使有了成果享受這一切的是他并不喜歡的長子常洛,萬歷依舊堅信他有必須嘗試的理由。

  ……

  萬歷無比凝重,眉頭深深地皺起,他顧不得腿疾的拖累,強自撐起了病體。

  王體乾冷汗唰地淌了滿臉,趕緊攙住了主子,眼淚花兒都快下來了,吭哧著濃重的鼻音大喝道:“都他媽閉嘴!

  陛下若是讓你們這群狗東西氣出個好歹來,咱家便是舍了這一身剮,也要將爾等杖斃在午門!”

  皇帝受辱,王體乾瞬時起了玩兒命的心思。

  他們少了男人的硬氣,卻比書生文人多了一分血性,以及對主子的忠誠。

  萬歷一把甩開了王體乾,他深深地看著顧子軒,眸中的期盼和豪情,仿佛回到了張居正去世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豪情萬丈,他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他以為自己終于成為了大明真正的、唯一的主人……

  然而殘酷的現(xiàn)實讓他的熱血一天天冷卻,直到三十六年后的今天,因為一個年輕人,他激情消逝的熱血再度沸騰。

  “顧卿言之有理,準(zhǔn)奏!

  彩票奇策利國利民,且牽涉廣泛,理當(dāng)各方人等集思廣益,務(wù)必確保萬無一失。

  方閣老、王體乾、顧子軒,爾等三人擬定一個詳細議程,五日之后于乾清宮議決彩票事宜!”

  萬歷硬了,斬鐵截鐵乾綱獨斷地同意了顧子軒的建議。

  說完他不待眾臣退朝,亦不乘坐肩輿,他肥胖的身子就那么拖著微瘸的腿往承乾宮而去。

  “陛下……”

  那個蕭瑟而悲壯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離開了太和殿,留下群臣一片悲呼怒號。

  顧子軒被萬歷鎮(zhèn)住了,老皇帝的辛酸遭遇,何嘗不是所有勛貴的一把血淚史。

  一個小小的彩票,一場突如其來的朝會,最終演變成了大明統(tǒng)治階級不同集團的激烈斗爭,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這已經(jīng)是一場任何人、任何勢力都輸不起的戰(zhàn)爭,一場不見硝煙卻你死我活的階級戰(zhàn)爭!

  ……

  萬歷聊發(fā)少年狂,一路小跑著奔向承乾宮,奈何這個年紀(jì)的男人精神可以硬,身體實在硬不起來。

  小跑了不到五百米,萬歷便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

  王體乾嚇得肝膽欲裂,通紅著眼抹著老淚,凄凄慘慘道:“主子啊,您這是要了老奴的命喲。

  您這般不愛惜身子,一會兒貴妃娘娘看見了,還不定如何生氣呢。

  您不心疼自個兒,也得心疼娘娘啊,若是讓您再嚇出個好歹,娘娘可不是虧得慌嗎?”

  一邊碎碎念,一邊伺候著萬歷乘上了肩輿,萬歷的呼吸依然沒有平息,他大笑著喘息道:“老王啊,你不會懂,你永遠不會懂……

  一個人的強大不在于他的權(quán)勢,不在于他的身體,而在于他的心。

  朕的身體已經(jīng)老朽衰壞,但朕的心卻是比三十六年前更加強大。

  這么多年來,朕以為這一生也就這樣了,折騰不過那群道貌岸然的東西,那便由他們?nèi)グ伞?p>  他們學(xué)識淵博,他們占據(jù)大義,他們組織嚴(yán)密朋黨眾多……

  他們費盡百年的功夫織成了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即便朕貴為九五之尊,也陷入他們的羅網(wǎng)之中動彈不得。

  ……

  但是今天,那個小猴崽子竟然名正言順地找到了那張羅網(wǎng)的漏洞,給了朕一個撕開羅網(wǎng)的機會和希望。

  你說,朕應(yīng)不應(yīng)該盡興一回?”

  王體乾沉默了,不是因為他生性沉穩(wěn),而是他的文化水平實在有限……

  看著這個蠢貨故作深沉,萬歷啞然失笑道:“得了,朕跟你說這些干嘛。老王啊,有的時候朕實在很羨慕你。

  呵呵,蠢,也是一種福氣啊……”

  王體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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