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蛇出洞,鬼下山。
傳說在農(nóng)歷三月三這一日,陰陽生死之間的界限是一年中最寬松的時候。
莫家的逢三大祭,便是在尾數(shù)為三的那一年,三月初三那一日在老宅舉行的莫氏一族大祭。
三月初三凌晨,整個莫家莊燈火通明猶如白晝。每家每戶房檐上都插著白色三角鬼帆旗,門口撒著公雞血,門上貼著鎮(zhèn)宅符,窗戶開出半尺寬的縫,窗臺上放著一碗清水。若有邪物入內(nèi),清水可現(xiàn)其形。
莫家老宅各個正屋堂中均已設(shè)好供案,祠堂燃起九九八十一根白燭。各個道路、游廊、屋角、飛檐都掛起了白燈籠。
“這么看著倒也覺得亮亮堂堂,熱熱鬧鬧。平日里這莊子這宅子走到哪兒都覺得昏暗暗陰沉沉的,一點(diǎn)兒生氣都沒有!”莫來正在祠堂忙著貼驅(qū)邪符。
“本來就是死人呆的地方,要什么生氣!”莫語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句。
“你咋說得這里跟亂葬崗似的?”
“亂葬崗雖然不立碑不設(shè)墳,破布裹尸草草一埋,那好歹也是埋了!這兒可比不了!”莫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莫來想到那走尸,渾身汗毛一下豎了起來?!澳銊e嚇我!那些個東西吟唱超度之后不就沒事了嗎?無人認(rèn)領(lǐng)的梅蘭竹菊,不也存在義莊了嗎?”
“梅蘭竹菊算什么!只是等級最低的而已,和那菜尸一般,放出來也只是餌料?!?p> “最弱的?”莫來心里后怕不已,這最弱的都險(xiǎn)些要了他的命。
“之前跟你說過最厲害最陰狠的當(dāng)屬那血尸和蔭尸,以活物的血肉為食,戾氣又極重!一人之力是降不住的,更不要說像操控走尸一般了?!?p> 莫來為自己上次在義莊強(qiáng)出頭的事兒暗暗抹了把汗,幸好未被那只血尸抓住,不然必死無疑?。?p> “哎,也不知道你這是什么惡趣味,總對那東西那么上心!”
“如果這個族長你來當(dāng)?shù)脑?,我就不用上心了!”莫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p> “別,我就當(dāng)個孫少爺就已經(jīng)夠夠的了!整完那檔子事兒,我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廣闊天地,大好河山都等著我呢!我可不想一輩子窩在這里,看著這四四方方的一片天!”莫來搖著頭說。
“所以說……我挺羨慕你的?!?p> 莫語這句話說的微不可聞,近乎喃喃自語,像是對自己說的一般。
凌晨三點(diǎn)三分夜游祭祀開始。
進(jìn)莊的路口已搭起了法師座,法師座前供著三塊靈牌,旁邊立著招魂幡。族人把自己帶來的各種祭品擺到供案上,并插上白色三角紙旗。最后再上柱香,虔誠地磕三個頭。
禮畢之后,隨著眾人一起打著白燈籠,如夜走千萬鬼一般沿著大道走過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設(shè)有祭壇,族人需割破手指取血三滴滴到桃木雕的小人兒身上,那小人張牙舞爪,張著血盆大口,似鬼魅一般。此為“血祭鬼”,以血祭鬼,免受其擾。
禮畢,再一路走到莊子盡頭的冥河邊兒,放水旱燈。這水燈是用來給冤死的鬼魂和孤魂野鬼引路的,燈滅了,水燈也就把鬼魂引過了奈何橋。
在這天晚上,意志薄弱和身體虛弱之人的魂魄經(jīng)受不了陰鬼的誘惑,容易被勾了去。所以小孩子是不能出門的。
莫家老宅眾人走在隊(duì)伍前頭,夜里的風(fēng)像刀子一樣吹得莫來的臉生疼。
“云杰,還有啥儀式啊?”莫來拽了拽身邊莫云杰的袖子小聲問道。
“今晚已經(jīng)沒了,可以回去休息一會兒?!?p> “那就好!那就好!”莫來松了口氣,這兩天就像拉磨盤的驢一樣。現(xiàn)在最想念的就是床和周公了。
“爺,爺!”人群中擠過來一個人,似乎驚魂未定,“爺!十字路口的祭壇著火了!”
“什么火?”莫志忠一驚,想著難道又是那日的藍(lán)色火。
“普通的火,已經(jīng)滅了?!?p> “哦,那是不是燭火燃著了?”
“爺,您還是親自過去看看吧!”那人額上全是汗,渾身發(fā)著抖。
眾人不敢耽擱,慌忙往回趕。
十字路口處的祭壇已經(jīng)燒成一堆灰燼,灰燼前整整齊齊地?cái)[著七顆人頭,除了那幾顆焦炭般的頭顱,其余的眼珠子都被挖走了,眼眶空空如也。嘴大張著,舌頭也被連根拔起不知去向。這些人頭正是那日義莊丟失的七具尸體的。
人頭前用血寫著“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閻王真來索命了!”
“這可如何是好呀!”
“我們要不要去別的地方躲躲?”
“躲什么躲?閻王想找你,你能躲到哪里去!難道你有飛升成仙的本事不成?”
“爺,您拿個主意吧!”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
“是啊,爺,我們聽您的安排!”眾人紛紛附和道。
“關(guān)于那幾起命案,我本想大祭之后再給大家做個說明。誰知這起子人竟就按捺不住了!”莫志忠咬牙切齒地說,“云杰,你找?guī)讉€人把這兒收拾了。其他的人每家選個代表,半個小時后到祠堂去議事。其余各人回家之后,切勿再出門,留在家中靜候消息。莫來你先快走幾步回老宅通知志良,讓他派些人手在莊子里仔細(xì)巡視?!?p> “知道了!”莫來應(yīng)了一聲,不敢耽擱,一路小跑地回了老宅。
老宅門前一片狼籍,殘肢尸塊內(nèi)臟器官滿地都是!莫來胃里翻江倒海,捂著嘴跑到一邊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吐了一地。
“是不是你那邊也出事兒了?”莫語說著遞過來一個手帕。
莫來擦擦嘴問道:“你怎么知道?”
“就你一個人著急忙慌地跑回來,定是有什么事兒。這邊這個樣子,那邊估計(jì)也好不到哪兒去!”
莫來點(diǎn)點(diǎn)頭說:“那邊兒是七顆人頭!齊刷刷地?cái)[在祭壇前,祭壇也燒得精光。誰那么大膽?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敢如此行事?”
“那又如何?就在這眾目睽睽,人來人往的情形之下,竟無人看見誰干的!連個可疑的人影子都沒見到!”莫語聳了聳肩。
“那這也不可能憑空冒出來吧?七具尸體!裝都得裝好幾麻袋!”
“那日不就是憑空消失了嗎?”
“那日是血尸出來轉(zhuǎn)移了大家的視線,才讓對方有機(jī)可乘!”莫來辯解道。
“那義莊可就只有一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