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桃灼走了。
走之前把溪邊里的兩個小鬼的魂魄收走了。桃灼算了個吉時，用一個黃布袋子作法，不消一會兒把袋子扎緊，說是收好了。
“這兩個小鬼還有怨恨，需要渡化。我?guī)麄內(nèi)ノ咨阶咭惶?，希望他們能早些入輪回?！?p> 莫來聽了自然是高興的，這兩個娃娃雖然死后做了不少壞事，但終究是受那歹人唆使才造了這些個孽。他們生前也是飽受世事所迫。若換做莫來自己，保不齊比他們還要血腥殘忍。
“還有，這珠子辟邪驅(qū)鬼很好用。你本身是易招陰鬼怨魂上身的體質(zhì)，多虧了這珠子。你一定要收好，貼身帶著。”桃灼著重交待了一下。
莫來摸了摸那珠子點點頭。
桃灼揚著嘴角，眉眼間帶著笑意：“若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來巫山尋我便是?！?p> “嗯?！蹦獊響?yīng)道。
巫山莫來肯定會去一趟的，二叔公的囑托便是把山鬼埋于巫山。集齊九歌，去了浮生城，之后便走一趟巫山。
“我其實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奈何天機(jī)不可泄露，老祖宗的規(guī)矩很多。你只記住一點，祝家小子和郭家小子都是你命中的貴人，遇事可多與他倆交流?！?p> 桃灼走后，莫語與莫來在屋里閑聊時說，桃灼從未幫他算過命。
莫來有些詫異，問他為何。
莫語說：“算命先生有很多時候是不能給人算的。比如不能給剛出生的孩子批八字，因為剛出生的孩子命弱。不能給破腹產(chǎn)的人批八字，因為他們的八字不準(zhǔn)。不能給亂練功法的人批八字，因為他們練氣的同時亂了自己的氣，而這算命就是算氣數(shù)。不能給六十歲以上人算，因為他們已經(jīng)過了六十一甲子的輪回，尤其不能算壽命。有些不能算，是因為氣數(shù)亂了，算不準(zhǔn)。有些不能算是因為算了對別人命不好。再有些是他不想給人算，畢竟是泄露天機(jī)的事，算得越多就表示他做的惡業(yè)就越多?！?p> “那你是哪一種？”莫來問道。
“先生說是對我的命不好?！蹦Z捧著臉說道，“我倒是無所謂，反正我以后也沒什么好下場。還管什么命不命的！”
“你別總說這樣的話?！蹦獊碛行┰S怒意，“命都是自己定的，你自己都覺得自己命不好，那又怎么能好起來呢？我去那王莊子，命不好的大有人在，還真輪不到你?！?p> “唉，你大約是不知道吧……”莫來嘆了口氣說，“莫家族長的命數(shù)是天定人為的?！?p> “怎么個天定人為法？”
“你可知道莫家族長沒有一個人活過四十四歲的？”
莫來聞言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可知莫家為何過這逢三大祭？”
“三月三，蛇出洞，鬼下山？”莫來答道。
“這也是一個方面，但是最重要的是為了給莫家祈福，祈佑莫家人的長壽?！蹦Z把玩著桌上的茶杯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莫家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下了詛咒，說是莫氏一族嫡出的男子皆活不過四十四歲?！?p> “詛咒？”莫來冷哼了一聲說道，“暈……詛咒能讓人死，那還真的是個殺人于無形，既不手染鮮血，又能報仇雪恨的良方?！?p> “你還真別不信。老祖宗留下的祖訓(xùn)中有記載的，莫家老宅本來人丁興旺，可漸漸人丁凋零了。后來有一任的莫家家主在外游歷尋求解咒之法時，在一座山中遇見一位得道高人，那仙家說若想破此咒，就必須每隔十年逢三之時行大祭，因為三是天地人之道。在逢三之日以莫家族人的血祭之方可解了這咒?！蹦Z解釋道。
“那個血祭鬼的儀式？”莫來想起逢三大祭時確實有這么個儀式。
“是的，可是行了大祭，莫家還是沒逃出那咒。莫家先人便又去尋那仙家，仙家跟隨他來到莫家莊，說是下咒之人怨念太深，整個莫家莊都是冤鬼怨氣，大祭也壓不住。唯有以活人祭之，方能平息怨氣?！?p> “所以莫氏族長就是活人祭品？”莫來驚訝地問道。
“沒錯，這才是風(fēng)風(fēng)光光，受人敬仰的的莫氏族長背后隱藏的東西?？此骑L(fēng)光無限，其實是早已定下死期的活祭品而已。這便是天定人為的命數(shù)?！蹦Z苦笑道。
莫來聞言出了一身冷汗：“那祖墓里壁畫上……慘死的那些先祖……到底是怎么死的？難道不是外敵入侵？”
“你心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答案了吧！”莫語苦笑著說道。
“是被自家人殺害的？”
莫語沒說話，垂著眸子，濃密纖長的睫毛在眼睛下形成一片陰影。
“還有四叔公選擇自殺是不是也是出于無奈？”莫來覺得有一股火順著胸口直沖腦門，一時間讓他的思緒很混亂。
“他做了自己認(rèn)為最好的選擇，他說自己死得其所。”莫語喃喃道。
“他老人家臨死前寄給我那封信的時候，該有多絕望??！”莫來的鼻子一酸，用力閉了閉眼睛才勉強(qiáng)忍住一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眼淚?！盃敔斔y道不知道嗎？他怎么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四叔公去死呢？”
“家主不忍，所以力阻活祭品一事。我偶然間聽到爹爹與家主的對話，才知道家主為著這個事兒與莫家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者都鬧翻了?！?p> “鬧翻就鬧翻，這可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
“哪有那么簡單？莫家家大業(yè)大，莫氏一族分為好幾脈。若是身為家主不遵守祖訓(xùn)家法，還怎么當(dāng)一家之主？真鬧起來的話莫家必定大亂，一亂起來結(jié)局大約就是王莊子那般模樣，落得個滅族的下場。”莫語無奈地說道，“這大約也是爹爹選擇自殺的一個原因吧，他知道家主下不去手?！?p> 莫來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咬了咬牙說：“這是狗屁的天定人為的命數(shù)！這分明就是赤裸裸地濫殺無辜！莫家不能再這樣了！”
“所以爹爹給你寫了那封信，他大約是希望身為下一任莫家家主的你能改變這一切，能做一些他沒做成的事?！蹦Z說著苦笑了一下，“或許他還希望你最后能救我的命吧?！?p> “我不會讓你死的，絕對不會?！?p> 莫語在很久以后都會想起莫來說這句話時的模樣，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透著堅定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