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進他,將銀子反扣在他的手里?!爸x謝你,十兩君?!?p> 十兩君?他垂眼看了下手中的銀子,明白過來后便是失笑。
倒是個有趣的姑娘,他有些好奇:“你沒了銀子,怎么辦?”
帽檐很大,遮了她小半張臉,但即便如此,她思考時抿唇眨眼的動作還是被賀青云捕捉到了。
要說她現(xiàn)在最是苦惱的,一向不認(rèn)路的毛病,一路尋來京城已是不易。
“今日可否耽誤公子一些時間?”
某位公子想也沒想就充當(dāng)起了導(dǎo)游的身份,還順帶著給她介紹京城的風(fēng)土人情。
想到剛才的事,他忍不住看向身旁的人?!皠偛殴媚餅槭裁床蛔屛覍⑺麄兯凸??他們要是繼續(xù)出來行騙害人怎么辦?!?p> 看他的裝扮,即便穿著低調(diào),但滿身貴氣卻是難以掩蓋。她本不愿多說,但見他問起,心思一動。
便反問道:“公子可知,官府針對此類行徑如何懲處?”
他一愣,搖了下頭。
非是他不關(guān)心,實在是這類坑蒙拐騙的案件,還不夠格上達天聽。
謝長樂沒給他多少時間,就答道:“據(jù)我所知,砍去手腳,若有子女劃為奴籍?!?p> “竟如此嚴(yán)重?”他有些驚訝。
她又問:“既然懲處之重,為何還有如此多人做此行騙之事?天子腳下尚且如此,別的地方,又當(dāng)如何?”
他欲言又止,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一路往京城而來,所見之景,流民四散,百姓易子而食。樹木扒皮而枯,莊稼荒蕪,匪患四起。況就剛才兩人,身上確有藥味,家中定有病重之人,想也是被逼無奈?!?p> 賀青云沒想到,災(zāi)情已是如此嚴(yán)重,當(dāng)下一怔。
沉默了許久,他聲音有些低沉:“古人言,食足貨通,然后國實民富,而教化成。良民被逼為寇,說到底,是上面的人做得不夠,做得太少。”
不知不覺,兩人相談間,偌大的國公府門匾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眼前。
他談得還有些意猶未盡,只是今日他還有正事,只能告辭:“今日有幸聽姑娘一席話,在下收獲良多?!?p> 他看向國公府大門繼續(xù)道,“改日再正式登門拜訪姑娘。若有機會,定會給姑娘看到一個太平盛世!”
謝長樂一笑:“我等著。”
直到他走后,她才轉(zhuǎn)身看著那幾個鎏金大字,站了會兒,拾階而上。
卻被門衛(wèi)一攔。
她扯下腰間的玉墜子,遞上前去:“告訴你們國公爺,謝長樂前來認(rèn)親?!?p> 認(rèn)親?!
兩個門衛(wèi)打量了一下她,看她不像是那些個招搖撞騙之人,便是趕緊拿著玉墜子進府稟報。
一刻鐘后,她便被人引到大廳里。
此刻大廳主位正坐著一男人,旁座端坐著兩個女子,那打扮富貴卻風(fēng)韻留存的便是那劉氏。
再就是有幾個丫鬟立在身側(cè),見她過來皆是一副打量的模樣。
雖然只在十五年前見過一次,但對于害死謝韻、又嚷著要燒死她的人來說,謝長樂還是很快就認(rèn)出了他們。
她將帽子掀下,瞬間讓還在懷疑她身份的人,都住了嘴。這張臉與十五年前的謝韻有五六分相似,容貌更勝。
“拜見沈國公?!彼馈?p> 看著她想起舊人的沈北丘,也沒在意她的稱呼,只是磨搓著那塊玉墜子,臉色復(fù)雜。
劉氏這幾年雖然在國公府站穩(wěn)了腳跟,但至今未給國公府生過一個兒子,到底未被扶正仍是個妾氏的身份。
但她手腕厲害,那些貴婦平日里給她面子,都稱呼她一聲國公夫人,現(xiàn)在被人如此無視,當(dāng)即大怒。
“你既然拿著姐姐的遺物來認(rèn)親,便是認(rèn)了我們這爹娘。姐姐去了,你一個人在外面野慣了,來了國公府后,有些規(guī)矩還是要遵守的?!?p> 謝長樂這才將目光投到她身上,那目光清清冷冷的,讓劉氏莫名覺得背脊處一寒,周圍就連溫度似乎都降了不少。
不僅是她,就是她旁邊的沈若華也感覺一抹陰寒之氣,當(dāng)即有所感地看向謝長樂。
卻聽她一字一句道:“我謝長樂,此生只有一個娘。她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