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下雨了？”
摸著鼻尖上的水珠，李東游是抬起了頭。
只見，剛才還是晴空萬里的藍天，已經(jīng)是被重重密布的烏云給遮擋了起來。
夏天的雷陣雨是說來就來。
對不喜歡雨天的李東游來說，這可不是個什么好消息。
但現(xiàn)在，卻是沒有空閑讓他操心這些的時候。
柯小璐的情況怎么樣了？突然的到訪會不會不受歡迎？早已經(jīng)是被煩惱裝滿了的整個腦子。
‘叮咚’
雖然整棟大樓有些年代的古舊外觀，是讓李東游在進樓前稍微擔心了一下。
但那份擔心，也是很快的就隨著電子音的響起，變得煙消云散了。
來到電梯前的李東游，是松了口氣。
大概是最近才安裝上去的關系，嶄新的電梯與周圍，歲月斑斑的墻是顯得格格不如。
不過能夠回避最糟糕的事態(tài)，就是萬幸了。
‘叮咚’
隨著電梯大門打開，坐上了大樓唯一一架電梯的李東游。
在放下了擔心的同時，也是有些緊張了起來。
不過即使如此，他也是一把就按下了目標樓層的按鈕。
“都到這個時候，還有什么害怕的！”
電梯中的李東游拍著臉，給自己打起了氣。
‘叮咚’
電梯大門打開的同時，少年也是重新掛起了笑容。
不管柯小璐遇到了什么。
如果是連看望的自己也苦著臉，那就別提讓本人安心了。
然而那份笑容卻是不過數(shù)秒，就從李東游的臉上消失了。
按照地址找到房間的李東游，眼前出現(xiàn)的是。
肆意敞開的大門。
以及從門外就能看得到，散亂了一地的房間。
如同廢墟一般，一片混亂的房間中，卻是絲毫沒有生氣，見不到半個人影。
“出事了??？”
突如其來的沖擊，是讓李東游混亂的大叫了起來。
也沒帶多想的，就推著輪椅沖到了房間里。
而這個時候，李東游也是更為清晰的認識到了，房中的慘狀。
只見不大的客廳之中，除了東倒西歪的桌椅板凳之外，衣服啊小道具之類的物品是散落了一地，各處都是有著明顯被人翻動過的痕跡。
“遭賊了？”
一瞬的想法，但是同時也是被李東游給否認掉了。
再怎么說，這也太夸張了。
與其說是被偷被搶，不如說是‘破壞’來得更為恰當。
同時冒出來報警的念頭，也是暫時被李東游給壓了下去。
因為比起房間的受難，更讓他擔心的是，柯小璐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柯家丫頭？”
就在這個時候，卻是從門外傳來了一個年邁的聲音。
充滿了擔憂的聲音，是將混亂之中的李東游重新拉回了現(xiàn)實。
跟著，連忙從房間里退出來的他眼前，出現(xiàn)的是一名滿頭斑白的老人。
“咦？不是柯家丫頭嗎？你是誰！”
一下子就警戒了起來的老人。
老人似乎是住在隔壁房間里的，因為聽到了李東游剛才的喊聲，才擔心的出來查看。
于是，李東游連忙向對方說明起了自己的來意。
“那個老婆婆，我是柯小璐的朋友，是來探望她的。”
雖然這樣的說明，并未能讓老人放下質疑的眼光。
但是隨著目光下移，當發(fā)現(xiàn)了李東游剩下的輪椅時，原本還滿心懷疑的老人這才是放下了警戒。
“哦，哦。柯家丫頭的朋友??！那就好，那就好?！?p> 轉變了態(tài)度的老人是一臉慈祥的，拍著李東游的肩頭。
“柯家丫頭是好孩子，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那么小就沒了媽，現(xiàn)在爹又在醫(yī)院昏迷不醒。雖然成了那個樣子畢竟也是親爹，你們做朋友的多照顧著點那個孩子。”
跟著也不顧李東游的質問，便是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原本還不耐煩的李東游，這一下卻是被老人的話驚住了。
雖然在醫(yī)院里，有聽護士們閑聊說到過，柯小璐家庭關系似乎有些問題。
但是單親家庭，還是第一次聽說。
并且最讓李東游難以置信的是，父親竟然是昏迷不醒了。
一連的沖擊是讓李東游有些慌了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原本是抱著給有家庭問題的朋友打起而來的他，現(xiàn)在面臨的問題明顯已經(jīng)是超過了，朋友能夠解決的范圍了。
不過混亂是混亂，但李東游更加清楚的是。
眼下最更重要的，還是先找到本人才行。
于是在老人似乎還打算繼續(xù)說下去之前，李東游是連忙打斷了她。
“不好意思老婆婆，你知道柯小璐現(xiàn)在人在哪里嗎？我來的時候大門就是敞開的，人也也沒里面?！?p> 然而聽到這話的老人卻是一臉驚訝。
沒有回話的她，是一臉質疑的繞過了李東游的輪椅，朝著房間里伸頭去看了起來。
“柯家丫頭？柯家丫頭？不在嗎？我是曹婆婆啊！”
豎起耳朵，沒有聽到回應的老人，這才是相信了李東游的話。
“哎呀哎呀？這就奇怪了。我之前還因為房間太吵，讓柯家丫頭注意點的時候，她還回了我話的呢。怎么才一會兒，這就人不見了？啊，讓她注意也不是我老人家為難哦！你知道我們這兒老房子了，聲音稍微大一點就能傳進來。之前她爹也是，喝了點兒酒就愛又哭又笑的發(fā)酒瘋，真是吵死人了。說起來吵死人，那個新裝的電梯也是的。雖然方便但是老婆子我是一直反對的，又要收錢不說，還轟隆隆的吵死個人了。老婆子我又不是走不動了....”
“對不起！”請問那大概是幾分鐘前！”
一聲大吼，是打斷了老人延綿不絕的嘮叨。
“請問那是幾分鐘前的事？”
焦急的他也是顧不上禮儀不禮儀的了。
不過老人倒是沒有太介意的樣子，止住了話題回過神想了想。
“我想想看，哎喲，嗯，大概五分鐘前吧。”
跟著，是有開始沒完沒了的扯起了，張家長李家短的抱怨話題來了。
相比是許久沒有同年輕人聊天的機會了吧。
雖然是平時的話，李東游大概會安心下來陪老人慢慢嘮叨。
但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擔心的他，卻是沒有這份閑心的。
總是老人話語不斷，他的腦子里卻是半句都沒有聽進去的計算了起來。
?。ㄎ宸昼?。）
那大概就是外面剛剛下雨的時候。
那個時候自己已經(jīng)進樓了。
而這棟老式大樓既沒有地下停車場，出口也只有正門的一個。再加上電梯也只有一臺的關系。
也就是說如果柯小璐下了樓的話，必定會同自己撞見。
但現(xiàn)實是，李東游一路上來都沒有碰到柯小璐。
也就是說一開始就沒有下樓。
但是。
事實是，現(xiàn)在房間里也沒有人。
?。]有下樓，樓里沒人。）
“房頂！”
突然，李東游的腦海里是如同電閃般，出現(xiàn)了夢中見到過的那一幕場景。
獨自站在樓頂?shù)目滦¤矗従彽奶こ隽私^對不能踏出的那一步。
“老婆婆，樓頂能上去的嗎？”
焦急的李東游，是一把沖了出去。
“誒？啊，能是能?！?p> 沒等老人回完話，輪椅就已經(jīng)是消失在了眼前。
轟隆——
一刻也不敢多停留的李東游，是全力的推動起輪椅朝著電梯沖刺進去。
塔塔塔塔塔——
不斷點擊著樓層按鈕的他，恨不得是一肩頭能夠撞開電梯大門。
幸好！
這個時間帶并沒有其他人在用電梯。
一把憧憬還未完全打開的電梯大門夾縫里，想也沒想的就點下了通往頂樓的按鈕。
哐當，哐當，哐當。
明明之前還覺得快速的電梯，現(xiàn)在卻是仿佛慢到讓人焦躁。
一層，一層，又一層。
即使是明知道不能去想。
但是在電梯之中，被焦躁感包圍著的李東游還是止不住的悔恨起。
如果現(xiàn)在的自己的雙腿，還能像以前一樣的話。
就不必承受這份，只能不甘的等待的焦躁感了。
同時腦海里更是如同夢魔般，自打剛才回想起之后，就是一直都在不斷的重復著，那個仍繞在心頭揮之不去的噩夢場面。
【站在樓頂?shù)目滦¤?，從自己面前落下的瞬間】
那也是讓李東游不惜逃出醫(yī)院，也要來找柯小璐最根本的原因。
即使明知道那只是無稽的夢境而已。
但是，一天沒有見到本人，李東游是一刻都沒有辦法安心下來。
叮咚！
終于，隨著電梯大門的打開，李東游是從那份焦躁感中解放了起來。
但是，同一時刻。
新的無情的現(xiàn)實，是再一次止住了，少年的腳步。
“騙人的吧！”
李東游近乎絕望的，望著眼前的景色。
樓梯。
長長的長長的樓梯。
至少二十階以上的樓梯出現(xiàn)在了眼前。
這時候李東游才是想起了，老人欲言又止的意義。
電梯只能通到居民樓的最上層，但是要到樓頂去卻是得經(jīng)過最后的樓梯才行。
“媽的，顧不了那么多了！”
來不及多想。
樓外的雨聲是讓李東游越發(fā)的焦躁起來，只見他是只身一撲的從輪椅上跳了下去。
“伙計，在上面等我！”
哐當，咔塔，轟隆！
只見使出了渾身力氣的李東游，是硬生生的一把將輪椅，給扔到了樓梯上面去。
“呼~~”
然后便是開始，拖著身下那毫無知覺的雙腿。
一步又一步。
一層又一層。
匍匐在樓梯上的爬行了起來。
李東游做夢也不會想到，曾經(jīng)小小的一階樓梯。
成為了現(xiàn)在如此巨大的困難阻擋在自己面前。
同時雙腿是完全沒了知覺還好，因為就算受傷但這一刻不會痛，就足夠讓李東游感到幸運了。
問題的是。
“唔！”
又一下，腰部撞到樓梯棱角的尖端部分，是讓李東游不禁一聲悶哼的咬住了牙。
比起腿上的傷害，腰上的的傷害最是最要命的。
就這樣伴隨著每爬一步，腰部都會受到的劇烈疼痛。不一會兒就是透過外衣，將腰間那一塊兒的皮膚給全部磨爛了。
但是即使如此，李東游還是沒有停下腳步，沒有停下前進。
再疼也要堅持下去，再疼也不能停下雙手。
一邊祈求著自己只是想太多的李東游，是一邊含淚咬著牙的，從樓梯最下層爬到了最上層。
“終于！”
趴在門前的李東游，松了一口氣。
但，還不到高興的時候。
連忙將倒在門前的輪椅扶起。
撐著身子，重新坐了上去的李東游，是一把推開了通往樓頂?shù)拇箝T。
門外。
‘嘩啦啦’的暴雨聲是覆蓋了整個大地。
伴隨著咆哮的雷鳴，漆黑的天空就如同一個巨大的怪物般。用暴雨將將整個世界都吞沒了下去。
“小璐！”
顧不得避雨的李東游，是推著輪椅一把沖到了大雨之中。
‘咔嚓’
一道仿佛通天的巨大閃電，照亮了整個樓頂。
“小璐！”
而終于也是讓李東游發(fā)現(xiàn)了少女的存在。
背靠著圍在樓頂周邊鐵網(wǎng)上，少女正抱著腿蜷縮成一團。
避免了心中最壞的預想，是讓李東游輸了一大口氣。之前混亂得不行的腦子，也總算是冷靜下來了一些。
但是當李東游推著輪椅，來到少女的身前時，卻是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地方。
“小璐？”
面對李東游的呼喚，少女仿佛是沒有看見一般。
仍然是那副抱著腿蹲坐在地上的姿勢。
任由暴雨擊打在自己身上，卻只是呆呆的望著漆黑一片的天空。
“小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嗎？”
這讓李東游一下子就慌張了起來。
他知道這個表情，他見過這個表情。
那是曾經(jīng)和他們一起學田徑的時候，明明說著比起生命更加喜歡跑步的師弟。因為父母的關系放棄田徑時，曾經(jīng)露出過的類似的表情。
仿佛這個世界，怎樣都好的表情。
仿佛自己的人生，怎樣都好的表情。
放棄了一切的表情。
失去了一切的表情。
“小璐發(fā)生什么事了？不要放棄！告訴我，我有什么能幫你的?！?p> 搖著柯小璐那纖細的身子，雨中的李東游是不斷的在她的耳邊呼喊起來。
這一刻，已經(jīng)不再是考慮。外人不外人，自己能否幫得上忙的時候了。
李東游知道。
如果這時候自己不‘叫回’柯小璐的話。
那么自己一定是會，后悔一輩子的。
所以。
暴雨中的他，是拼盡的權利的，呼喚著。
呼喊，不斷的呼喊。
一遍，一遍不行就三遍。
三遍不行就再喊三遍。
知道將少女叫回自己身邊。
就這樣，李東游是以絕對不輸給暴雨的聲音，不斷的呼喊著少女的名字。
面對不輸給陣雨，不輸給閃電，不輸給暴雷。
少年那充滿了力量的話語，和拼了全力鼓起來的奇怪笑臉。
終于，聲音是傳達到了少女的心中。
“小璐！??！”
一剎那，原本無神的雙瞳是露出了一絲色彩。
不再仰望天空的少女。
這時，終于是緩緩的低下頭，對著眼前全力呼喚的李東游產(chǎn)生了反應。
“小璐??？聽得到了嗎？我是李東游，是出了什么事嗎？沒關系了，不用怕了，我在這里！沒關系的，不用害怕了?！?p> 一瞬的凝固。
少女終于是如同決堤般，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積壓的感情，如同幼兒般沒有絲毫控制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哇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啊，嗚嗚嗚哇啊媽媽，媽媽嗚啊嗚嗚嗚啊?！?p> 那是與其說是哭泣，更像咆哮般原始的感情。
緊緊抱上來的身子，那纖細卻又脆弱的身子，之前還在顫抖著的身子，卻是在這一刻爆發(fā)出了難以置信的力量。
被緊緊勒住的身子讓胸口有些喘不過氣來。
被重重抓住的皮肉是不斷的刺痛著神經(jīng)。
但即使如此李東游還是如同母親般。
將少女抱在懷中輕輕的輕輕的的撫摸著她的頭發(fā)。
終于，當仿佛哭干了最后一滴眼淚，哭盡了最后一絲力氣的時候。
柯小璐也是終于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