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在爹娘的寵愛之中,冬去春來,時間又過去了兩年。雙九完全沉溺在了雙親對自己的愛護當中,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她是因何來到這里的。
此時的雙九已經(jīng)是一個十一歲的大丫頭了,她模樣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張皎白的臉上,時常掛著甜甜的笑容。十里八鄉(xiāng)的媒婆都開始往他們家跑。
可她爹和她娘一直沒有為她選定一個未來夫婿。在他們心里,他們的女兒值得這世上最好的男子去疼愛。于是他們挑挑揀揀,不是嫌這家的婆婆脾氣不好,就是嫌那家的小姑太多,家世合適的,又嫌兒子人品不行或是相貌丑陋。
就在雙九滿心期待的猜測著自己將花落誰家時,她娘病了,這病來的突然且毫無征兆。開始時阿眉只是身子乏力,去找鎮(zhèn)上的大夫看過了,那大夫說是最近過于勞累,開幾副補身子的藥,將養(yǎng)些日子便好了。
誰知幾副藥吃下去,阿眉不但沒有好轉(zhuǎn),反而是躺在炕上連起都起不來了。
她爹于是又套了牛車拉著她娘去城里看病。城里的大夫直接就告訴他們治不了,讓他回家趕緊去準備后事。
她爹沉默著將阿眉拉回了家,開始去十里八鄉(xiāng)找人為阿眉治病。不論請來的人說什么稀奇古怪的方法,他都愿意一試,最后甚至連他平時最看不上眼的孟婆都被他請到了家里。
俗話說有啥別有病,沒啥別沒錢,而這兩樣,恰恰都被雙九他們家給趕上了。為阿眉看病,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積蓄,還欠了很多的外債。在這期間,雙九看盡了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過去那些笑臉相迎的人,竟然遠遠的看見她走近自家院子,就當著她的面砰的一聲將門關(guān)死。
村里的王媒婆倒是上門了,跟她爹說,若是雙九愿意嫁給李財主做第四房小妾,李財主愿意出五十兩的聘金,結(jié)果被雙九她爹給打出了門去。
那王媒婆站在門外狠狠的呸了一聲,扭頭走了。
即便是這樣,也沒能留住阿眉的命,這年冬天,阿眉還是去了。
阿眉死的那天,正是這個冬天最冷的日子,整個村子都被皚皚白雪覆蓋了,天上還在往下落著雪花,那雪花棉絮一般,紛紛揚揚、鋪天蓋地,像是要將人的心都用冰冷的雪給埋起來一般。
天真冷啊!幾乎是呵氣成霜、滴水成冰。雙九感覺剛流出的淚珠兒都被凍在臉上了。
她爹伸出粗糙的雙手,顫抖著合上了她娘的眼簾,趴在她身上發(fā)出了野獸般的哭聲。
因為要替阿眉看病,原本還算富裕的家里已是家徒四壁,沒有人生火,堂屋里冷得像冰窖一般,雙九呆呆的坐在凳子上,感覺一陣一陣的涼風直吹到了她心里,將她心里僅剩的一點熱乎氣都給吹走了,連靈魂都被凍結(jié)成了冰溜子。
雙九一眼不眨地盯著阿眉安詳?shù)倪z容,阿眉本是很美的,可這場病痛活活的將她折磨的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躺在那里的女人,瘦骨如柴、面色蠟黃,頭發(fā)如枯草一般,亂蓬蓬的纏在一起。
那個人是她的娘親嗎?她不愿意去相信,也不敢去相信,阿眉就這樣走了。那個每天笑瞇瞇摟著她,給她梳頭發(fā),給她做好吃的的娘親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她。
為什么?為什么人的生命會這樣脆弱?阿眉她還不到三十歲,正是一個女人像一朵花一般開到極致的時候,為什么她會死去?雙九心里恨極了,感覺胸腔都要被這憤怒撕裂,可她不知道這怨恨要向誰去發(fā)向誰去報!天道不公?。?p> “天道!天道!”她喃喃的念叨著,這兩個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雙九渾渾噩噩的內(nèi)心,她一點一滴的想起了自己是誰,想起了自己在做什么。
她的眼睛越來越明亮,感覺失去已久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當中。
她站起身,一揮手,化出一蓬火焰,于是眼前的場景像一幅畫卷,瞬間被火焰吞噬,化為了飛灰。周圍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慢慢的,她頭上落下了一道光線,她看見,對面的黑暗里,緩緩的浮現(xiàn)出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那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站到了雙九的面前。然而,那道身影并沒有因為距離拉得近了而變得清晰起來,依然是烏漆麻黑的一團。
雙九看那身影總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于是她開口問道:“你是誰?”
“咯咯咯!”那身影聽見她的問話似是極為開心,發(fā)出了一串“咯咯咯”的笑聲,聲似銀鈴,在這沉寂漆黑的世界當中,更加清脆悅耳。
“我是誰?我就是你?。 蹦巧碛皩⑵岷谝黄哪樫N近了雙九的臉,幾乎要挨在她臉上?!拔沂橇硗庖粋€你,是那個被你藏起來的,不敢見人的自己。是那個你自己都不敢去想,不敢去面對的自己?!?p> 雙九聽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心里確定了,這個黑影就是她心魔的實體。
她手掌上陡然生出一蓬火焰,向著黑影拍了過去。
那黑影站在原地,不閃不避。
手掌拍出,穿過了黑影的身體,拍了個空。
那黑影又發(fā)出一串“咯咯咯!”的笑聲,雖然音色依然極美,但雙九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笑夠了,她又一次貼近了雙九,道:“我們的小雙九惱羞成怒了呢!嘿嘿嘿!”
雙九雙手握拳,極力壓抑內(nèi)心的憤怒,然她越是生氣,那黑影就更加凝實,此刻已經(jīng)隱約可以看見五官的輪廓了。
那黑影戲弄般的繞著雙九轉(zhuǎn)了兩圈,道:“小丫頭,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想殺了我,這是想殺了你自己么?”
雙九此時調(diào)節(jié)自己心緒,已是平靜了下來。她再看那黑影,發(fā)現(xiàn)她連顏色都淡了幾分。于是冷笑道:“一派胡言!”
“咯咯咯!小丫頭!年紀輕輕的,倒是厲害的緊!好吧!好吧!這次算你贏了!不過,我還會回來的!下次,你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黑影漸漸淡去,直至消失。
雙九呼出一口氣,心道:修仙修心,太一誠不欺我也,今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心境,這心魔劫著實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