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貂斑華一路狂奔,終于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回了泰合賓館。此時她雙鬢已被汗水打濕,肺子就像要炸裂一樣。前臺小妹看著這個氣喘吁吁的女人,也是一臉驚詫。女人像是剛剛受過潑水禮般,前胸后背濕溻溻的,甚至回頭看她時,額頭還甩出汗滴。
這七十里路,對于貂斑華來說,簡直噩夢一般。她從未想過左世宏那個家伙竟然如此警覺,其實她因為害怕左世宏發(fā)覺,尤其是進入鹽湖腹地后,與他一直保持在五里開外。
當她遠遠看到左世宏好像找到了什么時,禁不住向前移動了幾十米,想看真切些,沒想到,剛一靠近,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好在距離夠遠,不然讓他發(fā)現(xiàn)是自己在跟蹤他,真是不知怎么解釋。
踉蹌的爬上三樓,找到房間敲門,開門的是一個高個胖子,見貂斑華如此模樣,驚訝的說:“師姐,你這是怎么了?”
貂斑華擺了擺手,示意進屋再說,屋里窗邊還坐著一個男人,高高瘦瘦,頜下蓄著胡須,年紀四十左右??匆婖醢呷A,男人站起身來,問:“怎么?被他發(fā)現(xiàn)了?”
貂斑華仰面躺著床上,點點頭說:“嗯。”
緩了緩又說:“興虎,去給我倒杯水來?!蹦莻€胖子忙去倒水,貂斑華撐著坐起來靠在床頭,“左世宏確實厲害,我剛向前走了幾十米,就被他發(fā)覺了,不過,不過他應該沒有認出我?!?p> 胡須男拉開窗簾一角,向外面看了看,點點頭:“那就好,你甩開他了?”
胖子遞了一條毛巾,然后又將水遞給貂斑華說:“師姐這腳程,就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他也追不上?!?p> 貂斑華喝了幾口水,呵呵一笑,“追不上?你師姐再晚跑幾十秒,就被活捉了?!?p> “啊?”,胡須男驚訝說:“咱們師兄妹里,屬你腳程最快,怕是師父也不及,左世宏能快到哪里去?”
貂斑華將水杯放下說:“師哥,我之前也是大意,認識他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他腳程如此之好,剛幸好到了鎮(zhèn)里,人多起來,要不然,再有幾里,我就要被他追到吐血了?!?p> 胡須男皺起眉頭沉吟“不應該呀,他們龜卜一宗從來不以腳程見長,當年我和他父親也比過腳程,并沒有多強。難道這世上還有比我們骨卜一宗更快的行路術?那他是從哪學來的?”
遲疑了一下,胡須男又說:“總之,你安全回來就好,那發(fā)現(xiàn)什么沒有?他找到那個東西了嗎?”
貂斑華想了想,搖搖頭說:“離得太遠了,我也不太清楚他有沒有找到。不過,我覺得他好像……并不知道那件東西的存在,這次來鹽湖,好像也只是在找項立峰。”
“嗯。”胡須男點點頭說:“和我的猜測差不多,左世宏并不知道有那件東西,要不然以那個小子的性格,殺父之仇這么多年來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斑華辛苦了,接下來我們不能大意了?!?p> 胖子在一旁說:“可惜我們的卜術不到家,要不然也不用師姐冒這個險?!?p> 聽到胖子說話,胡須男陰著臉喝到:“胡說什么!骨卜龜卜兩宗各有所長,哪有什么到家不到家之說?!?p> 胖子哦了一聲,不敢再說話。
“看來,明天我們要去會會左世宏了?!焙毮锌聪蝓醢呷A。
“這次來鹽湖,我們務必要利用左世宏找到那件東西,找到后,馬上去磻溪和師父回合?!?p> 貂斑華點點頭,“也只好這樣。”
“等下。”貂斑華突然想起來什么:“還有一件事,我不太確定,我在跟蹤他時,發(fā)現(xiàn)好像還有人也在跟蹤?!?p> “什么?還有人?”胡須男吃了一驚。
“嗯,我先前也并沒發(fā)覺,只到出鎮(zhèn)后,左世宏遇到老道兩人時,那人才突然不跟了,只到那時我才意識到那人也是在跟蹤左世宏。”
“你們照面了?”
“沒有,我本就離得很遠,如果他后來不現(xiàn)身,我可能都不知道還有其他人。”
胡須男捻捻胡子“這個消息很重要,這件東西出世,覬覦之人必定不少,看來我們要多加小心。興虎,你去查一下,看看這些人到底是誰?”
“師哥!”貂斑華又擔心說:“你說,有沒有可能是七年前的那幫人?”
貂斑華的話勾起了胡須男痛苦的回憶,他倒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希望不是吧,不然那就麻煩了?!?p> 二
越靠近阿蘭泰鎮(zhèn)上,行人就越來越多,左世宏不好再施法,只得將腳程緩下來,但那跟蹤之人早已奔回鎮(zhèn)內,人海茫茫,不知蹤跡。
來到阿蘭泰后,連續(xù)幾件事情,讓左世宏郁悶之極。受陳思、趙姐所托,尋找項立峰,沒想到找來找去只尋得一個假身?,F(xiàn)在又兩次被人跟蹤,自己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了跟蹤之人,卻又這么跟丟了,想來想去,真是一點頭緒也無。
剛過午,正是太陽熱力飽滿之時,濃烈的光線將路面曬得焦熱,這是一天中最明亮的時刻,而人在世上,并不是身處明亮時刻,就有心情暢懷之感。人的一生,就是要無時無刻的面對這些無常的跌宕,比如現(xiàn)在。
左世宏將包甩在一旁,找了一個陰涼坐下。自從他入此道以來,利用卜術,幫人算命尋物,屢試不爽。他雖不是好大喜功之人,但年輕人心性,自然也是有些驕傲。幾年來,還從未遇過如此狀況,想想不知該和陳思趙姐如何交代,不禁心里有些氣餒。
此刻坐在樹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想著想著不覺肚子咕咕叫了起來,一早出門,來回奔了一百四十多里,肚子早餓了。
左世宏心里有事,邊想邊走,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昨日那家站前小店。剛進門,老板便認出了他,叫他趕緊坐下,送了菜單點菜。
此時正是飯點,小店里已坐了不少人。車站之前,本就是南來北往之客交匯之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聲嘈雜,好不熱鬧。
左世宏叫了一碗燴面,雖然肚子餓的厲害,卻沒有什么吃的心情,坐在那里慢條斯理的吃著。
老板昨日和左世宏聊的開心,今天見他悶悶不樂,正好他也忙完了手中事,拉了把椅子也坐在桌旁,笑著說:“兄弟,咋了,心情不好?”
左世宏在阿蘭泰也無熟人,見老板關心自己,忙吸溜了口面湯,“沒事,沒什么事?!?p> 老板繼續(xù)說:“沒事就好,兄弟,不過有事了,老哥也幫不上啥忙,只能陪你聊聊,解個悶兒?!闭f著哈哈笑起來。
左世宏心想,這老板到也實在,剛想答話,突然見店里收銀臺最高處,貼著一張符箓。
他雖入道,卻只自學過卜術,對符箓是一竅不通,但看見這些物事還是分外敏感,就改口問老板:“老哥,那是個啥,符箓嗎?”
老板順著他手指看了一眼,說:“呀,兄弟,懂行呀。”
左世宏訕訕一笑,剛想說話,就又聽老板說:“兄弟,你記得昨天那個老道嗎?就那個帶著一個小孩那個?!?p> 左世宏知道他說的是常法初常老道,點點頭說:“記得。”
老板又說:“你昨天走后,那老道果然又拉著我,要給我算卦,還說我今天有什么血光之災,官司之禍?!?p> 說著老板喝了一大口水,又接著說:“把我給氣夠嗆,你說好端端的說這些,晦不晦氣?!?p> “可那老道不聽,非要說吃我一碗面,就是有緣人,說要幫我消災解禍,我說我沒錢,不算,你猜這么著,他非要讓我用那兩碗面條抵賬?!?p> “最后,好說歹說,只結了一碗涼粉錢,還說什么出家人不吃白食。我看老道也不容易,大家出門在外,就只好這樣了,老道走時給我畫了一道符箓,讓我貼在收銀臺上,說什么,說什么明日未時即可應驗。”
左世宏聽了這事,雖心情郁悶,還是不禁笑起來,想這個老道,真是個占便宜沒夠的人。不過老板也確實是個好人,希望真的別遇上什么霉頭。
老板又說:“我本來不想貼的,可昨天回去和老婆一說,老婆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貼上一天,又不會損失啥,我想想也是?!?p> 左世宏看了看表,正當未時,就和老板說:“嗯,老哥,這已經到未時了,應該沒啥事兒?!?p> 話音剛落,就聽門口“哐當”一聲,一個男人沖了進來,站在當地,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店里的客人,好像在搜尋著什么,左世宏探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人手里提著一把尖刀。
店里的人嘩啦一下站起一片,可那人正擋在門口,誰也出不去,只好都往后退,有人躲到廚房前,有人退到收銀臺后。沒幾分鐘,反而把左世宏和老板這一桌漏了出來。
老板見狀,即使害怕也忙站起,畢竟店里還有其他客人,他也不能不管,就沖那人走過去說:“兄弟,兄弟,你,你找誰?”
那人黑瘦黑瘦,一看就是個料子鬼,瞪了老板一樣,喊道:“滾開,管你求事?!毖劬s不停,還在到處搜索。
店面不大,沒幾下,他就找到了他要找之人,大步的跨過去。左世宏看他去的方向,見其他人早已散開,只余一男一女面色慘白,靠墻站立依偎著瑟瑟發(fā)抖,卻退無可退。
那黑瘦男人沖過去,用刀指著兩人喊道,:“你媽了畢的,狗男女,你們往那兒跑,老子今天殺了你!”
剛說完話,那女的已跪在地上,哭嚎著說:“劉三,你就放過我們吧,我和你都離婚三年了,你不能這樣啊?!?p> 老板聽見女人說話,忙也跟了過去。他雖心里害怕,卻是個正義之人,對那劉三說:“兄弟,兄弟,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p> 那劉三估計剛過了癮,正是癲狂狀態(tài),那聽的了勸,吼道:“老子先殺了你!”說著,翻起尖刀,一刀就向老板捅去。
店里所有客人,服務員全都“啊”的大叫起來,膽小的早已捂著眼睛,尿了褲子。
就在劉三尖刀出手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刀停在了空中,一看之下,不知什么時候,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人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的手腕被那年輕人握在手里。
那劉三大怒,忙準備抽回手腕,給那年輕人一刀,哪想自己使出吃奶的勁來,也沒拉動分毫,那手像是鐵器一般緊緊的箍在自己手腕上。
再看那年輕人,也不管劉三如何掙扎,拉著劉三,像拉著個三四歲的孩子一樣,走了幾步,自己從旁邊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這時,他見劉三又想右手刀倒左手,再來反擊,年輕人好像有些生氣,輕輕向下一扯劉三,劉三就像一個紙糊的一般,咣的一聲,被貫在地上,一下子再不動靜,瞬間不知死活了。
老板這才發(fā)現(xiàn),左世宏不知何時走過來,救了自己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