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地說道
“現(xiàn)在不也挺好的,半天的功夫去教教孩子……這樣,可比你之前有意義多了。”
“你也這么覺得?”
馮拿起桌上的橡皮,輕輕地擦了起來。那紙面上的反復涂抹出的大團黑跡,正一點點地變淡變淺,直至慢慢地更接近一個圓形。
對方端詳地看著,卻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在馮停下了手中擦拭的時候,把頭微微地右轉看了眼對方。隨后上下牙關輕輕一閉,嘴角便露出了幾分笑容。
只不過這“笑”稍縱即逝,如同時間荏苒般,似箭也莫名。
“好吧,你……你是個畫家??刹幌裎?,一膀子的力氣在釋放呢……對了,硌爾村那邊……考慮如何了?”
馮靜靜地聽著絮叨,然而他的眼睛已經瞇成了道縫。好在,他還有自我控制的“手段”——抬起左手,讓大拇指同食指成了把“鑷子”,沖自己的下巴,一次又一次進行那不痛不癢的“攻擊”。
大概同在這兒下雪的幾率相當吧,一年到頭的三百六十五天,也就那么幾次機會。
那被拔出的胡須,仔細去觀察那根部的話,還隱約可見一分“晶瑩”之美。當然了,那是破壞了自己下巴的肌膚后,所獲得的“戰(zhàn)利品”。不過,那也少不了代價。
……
爭搶繁雜已消停了下來,那個有五六門火炮的“大眼珠子”被打跑了。而這,已經成了從浸芳城落荒而逃的第三只“喪家之犬”。
戰(zhàn)火燃燒的激情與熱血青年斗志的亢奮,如同一小簇火星,在這“一歲一枯榮”的曠野“天府”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盛衰情仇、悲歡苦笑。
真不知道這接下的路,又會如何?爹爹……爹,他能不能放下他那自以為傲的身份呢?
戰(zhàn)火再激烈,最受傷的……反而是更多無辜之人,手無寸鐵的百姓。
只不過,一個勁去想去埋怨,什么也改變不了。
兩人走到了橋邊,卻沒有繼續(xù)朝上走。此時的距離,離水面很近,卻沒有近在咫尺。與古人所說的那種非盈半虧的感覺,倒也極為相似。想來與他人的交往,能保持在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之中,便也再好不過了。然而事實之上卻常常難以如愿,指不定會出現(xiàn)“悲歡離合”、“陰晴圓缺”,亦或冒出“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的悵惘來。
“馮,如果真像你這么說的……”
“顏雪,其實還有件事……”
顧顏雪一聽,卻不禁得轉頭看了眼馮韜。兩人這毫不相關的言語之中,卻有幾分不愿去戳破對方心事的默契來。實在說不出算好事呢,還是壞事?
枝條垂下的倒影,在微微地隨那泛起的波浪而動,此番靜態(tài)之美倒也有一份別致。如同致青春的悄然而去似的,顧家的這位大小姐輕輕地扯下了幾片青意攢在了手心,又緩緩地松開了手指,慢慢地任它們又慢慢地落入了水中。
馮自然一一地看到了眼里,卻又仿佛屏住了呼吸似的,連眼皮也不曾去翻動一下,更別提有其他的面部表情了。
“馮,可以先把你的想法給說一說嗎?”
說這話的同時,顧顏雪輕輕地拉扯了幾下馮韜的衣角。早已不是那位被稱作“少爺”的馮少了,可在這位顧家大小姐的眼中不再那么普通,這一點對于馮韜而言,可比“馮少”名號重要多了。
老者輕輕地去扯了扯那下巴的短胡須,眼睛也隨之眨動了幾下,“好……多久沒有生意了,好啊……好!”
邊說著,邊又轉身,朝右側的里屋走去。
這只不過,是一家連店面匾額都沒掛的小店,想來應該“價格低廉”些許來。畢竟自己手中的錢都人家的,如果在這兒能買到合適的衣服,再節(jié)省下一些……接受了如此盤算出來的這番心理,馮也只好在柜臺外靜靜地去等待。
不知何故,河岸的風也徐徐地趕來了。這兩側的街道城郭,也多了幾分動態(tài)的嫵媚來。
……
“馮先生,您盡管去放心……小姐她已經安排好了,只要通過六奶奶那一關……以后的生活,也便沒有那么苦了。”
馮也跟著點了點頭,看向這位顧小姐派來的丫鬟:這場“及時雨”的來臨,無異于雪中送炭。自然在心中涌起幾分感激來,卻又在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去表達出來。
“馮……馮……馮先生,你沒事吧?”
成了一名教書先生,在馮的心里雖然不太情愿,但至少能結束那溫飽之困。
可又想起那顧小姐對自己的幫助,馮雖覺得心中一暖,卻又有幾分愧意來。單單此前的落魄潦倒,似乎覺得沒有多大的希望會眷顧在自己的身上。然而正因為這位顧顏雪,仿佛竟能令命運來了個大反轉,實在是應該去稱謝的。
走進這顧家,馮仿佛一下子變得敏銳起來,至少讓周圍覺得挺舒服的。唯一對他不太樂意的,恰恰是他要去教的學生——顧家老爺子最小的兒子,也是她六姨太所生的、唯一的兒子。
“多大?”
“十九。”
馮對此也不可奈何,至于用動粗的辦法,似乎也不太合適。
所以馮只好去站在一旁,任那孩子坐著。這一問一答,竟覺得有些“盤查審問”的味道來,實在說不出什么好,也只知道馮再次低下了頭。
“啊,這么小……能當我的先生?”
這小少爺也不好伺候,不過十歲的年紀,可在這大家庭中被熏陶成了一個“小大人”的模樣來。
“先生,犬子……可就交給你了。在下……倒不指望……能有什么大學問,只希望一點……自己在以后,也能活出個人樣來?!?p> “老爺,你……你這說的什么話?瞧……把我們寶兒,說成什么樣了?”
六姨太連忙說道,再怎么說她也只有這一張“牌”了。再說,誰叫她生了個兒子呢,這可不成了一種“隱形的資本”。若不能去出人頭地,至少這顧家的財物地契……也要去想辦法爭取拿到一半的。
“算了,那先生……你先去看看小兒吧。相信老夫的眼光,只要認真……踏實去做,就一定能做好……這份工作的?!?p> 顧老爺子在一旁緩緩地說了幾句,似乎想去寬慰馮一下。可看馮呢,已不由得低下了頭,反倒因此還變得有些緊張了起來。
“沒有關系的,馮先生……你先去看看你的學生吧,如果能嚴厲些……沒準??梢越痰煤芎媚?!”
說這話時,顧老爺子微微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幾下,眼角也因為這微微笑容而多了一些褶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