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是從出生就注定的。
任纖素曾經(jīng)不相信這句話。
年少時,她總覺得努力一些,努力做家務(wù),努力學(xué)習(xí),就能夠獲得母親的關(guān)愛。
那種激情一直從少年時代到她成為青年。
母親仍舊習(xí)慣對她不聞不問,對她一百分的試卷不屑一顧,對她喜歡的舞蹈嗤之以鼻。她想要的都是浪費(fèi)錢,喜歡的都是垃圾。
但任千雄不是,他是天之驕子,成績及格就是好樣的。
砸碎別人家的玻璃從來不會挨打,而是母親充滿愧疚的上門道歉。
有些事是從出生就注定的。
即便是同一個父親和母親,待遇也是不一樣的。
記得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喝酒之后摔東西,將任纖素罰跪,動手打了母親,但他從來舍不得動任千雄一個手指頭。
他曾經(jīng)和有人嬉笑,女兒總歸是要嫁人的,但兒子不一樣,他會留在家里,會逐漸長大,會慢慢的在體力上占據(jù)優(yōu)勢。他不想有一天,兒子會反過來打他。
漸漸的,任纖素就活成了家里的透明人。
初中開始主動住校,宿舍里比家里更加放松。她不在和任千雄分享任何東西,也不去觸碰他的東西,更不會和他聊天。
父親去世后,她去了縣城上高中。終于有了自己的生活,半個月回家一天,慢慢的就去打工,也不會回家了。
反正對他們來說,沒有差別。
任纖素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這個家庭里,唯一值得掛念的人是舅舅。
曾經(jīng)她以為這是懲罰,懲罰家庭對她的不重視,后來才驚覺這是在懲罰自己。她舍棄了上好大學(xué)的前景,而去讀了個???。學(xué)費(fèi)低,可以打工,而盡量少問家里拿錢。
可每次追問母親要生活費(fèi),她都冷言冷語,真的太過傷人。
也太過屈辱。
舅舅總說母親有她的難處,讓任纖素多體諒她,將來不要不給她養(yǎng)老。
這是他幫助姐姐的方式,替她給女兒投資。
如果能有什么事讓母親打電話,那么只能是因?yàn)槿吻邸?p> 但任纖素不想聽,所以她掛掉了電話。
淡定的走回包廂和楚甜一起唱歌。
陡然的,想起國慶節(jié)的演唱會。羅云章是那般深情的呼喚某個人,唱了哪首《少年愛人》。
我愿你再也憂愁,永遠(yuǎn)記得相愛時的模樣
我愿你永遠(yuǎn)在我身邊,與我看這星辰海洋
……
可是羅云章,我現(xiàn)在就很難過。
你在哪兒?
你從來都沒有在我身邊。
也許是傷心,也許是母親的電話讓她心緒不寧。
歌曲唱到末尾,任纖素陡然哭了出來,拿過垃圾桶將晚飯全都吐了出來。
“任姐,任姐,你怎么啦?”楚甜驚慌失措的將紙巾抽出來遞給任纖素,一時間慌了神。
“沒事,大概是吃多了?!比卫w素苦中作樂的笑了笑,用紙巾將眼淚和嘔吐物擦干凈。然而,下一輪的嘔吐欲很快來臨,將她的歲月靜好的姿態(tài)擊的粉碎。
“任姐,要不去醫(yī)院吧?”楚甜慌張的提議道,然后抓起手機(jī):“要不我給李總打電話?!?p> 任纖素伸手制止了楚甜。
“不用了,我回去休息一會兒,應(yīng)該就沒事的。不好意思,讓你這個生日過的不好?!?p> “那有什么呀,生日就和情人節(jié)一樣,每天都可以過。再說了,陰歷還有一個,沒事的。我是擔(dān)心你,如果身體出了什么問題,千萬不要扛著?!?p> 不過是心理作祟罷了。
任纖素會習(xí)慣的。
抱著愧疚的心理,和楚甜走出KTV,原本是打算送她的,但楚甜說離家近,打車就行。十分貼心的讓任纖素先回去休息。
然而楚甜上了車,思來想去還是給李子清打了電話。
“李總,有件事我得跟您說一下。就是任姐,剛剛和我一起唱歌,本來好好的,結(jié)果接了個電話回來,她就吐了。任姐也不讓我?guī)メt(yī)院,說要回家休息?!?p> “為什么會在KTV?”
“今天我生日,我硬拉著她去的。我就約了任姐,沒有其他人。”楚甜有點(diǎn)兒委屈:“不是你說要多和任姐接觸,帶她散散心的嗎?”
KTV又不是酒吧,只要不想唱歌關(guān)了音樂聊天就行。
也沒有別人,楚甜思來想去很久也就這個可行。
都沒喝酒,叫了果盤和飲料。
“你先回去吧,注意安全。”李子清叮囑后掛掉電話,起身拿上自己的外套出了門。
說真的,任纖素回到家剛躺在沙發(fā)上就聽到門鈴聲,開門看見李子清,真的一點(diǎn)都不意外。
“楚甜還是跟你說了?”任纖素打開門讓他進(jìn)來。
“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李子清皺著眉問,手里還提著一盒子的粥:“海鮮粥,你喜歡的蝦粥,還給你多加了蝦。”
“我吃不下的。”
任纖素淡定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既然來肯定知道自己剛吐過。
“你真的確定你是因?yàn)樾睦韱栴}?”
“不確定,以前都是去醫(yī)院檢查,沒問題,然后癥狀消失。我不能每次都去醫(yī)院檢查,會越來越頻繁的,雖然我也懷疑我得了胃癌什么的,但你總不能一直讓我去檢查?!?p> 心理科的李主任也提議過,無論是焦慮癥還是抑郁癥都必須學(xué)會和平共處。
“如果你檢查之后會好過一些,我樂意讓你去檢查?!?p> 李子清不會懂得去醫(yī)院是多么奢侈的事,門診費(fèi)、檢查費(fèi)各項(xiàng)費(fèi)用下來,去做一次胃鏡至少也要一千多塊。
醫(yī)生會開藥,西藥、中成藥,如果遇到良心的醫(yī)生會像上次急診那樣,挑便宜的開。
但醫(yī)生也要生活,藥品收入占很大一部分,醫(yī)院進(jìn)了藥不可能不給病患吧。
任纖素還要還債,她還欠舅舅五萬塊。
李子清讀不懂為什么要這般硬抗的任纖素,只能將她的手拉過來放到手里小心的建議:“那還是吃點(diǎn)兒吧,哪怕喝口湯。”
拗不過李子清,任纖素?zé)o語的探口氣打開包裝盒。
一口一口的喝著粥上面的一層米湯。
她的確挺喜歡蝦粥的,但現(xiàn)在沒什么食欲。
心里頭的小人兒在打架,一個說不要去理會母親,一個說要不問問看任千雄又干了什么?
扭頭看了看李子清,任纖素還是沒說話。兩個人就這么靜靜的面對著,時不時聽任纖素喝湯的聲音。
“我不想吃了,你先回去吧。”任纖素放下勺子,無奈的說。
“我留下來陪你?!崩钭忧迮牧伺纳嘲l(fā)說:“你有事,記得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