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槿…唐墨槿…”反復咀嚼了這兩個名字,柳博銘覺得還是默槿二字更加好聽,“默槿”,便又叫了一聲。
“你…喊我?”一旁的默槿突然出聲,嚇得柳博銘差點兒跳起來,“你醒了?!”他立刻去摸默槿的脈搏,依舊很虛弱,好在沒有太過明顯的停滯,稍稍放下了心。
“我們現(xiàn)下在去落石谷的路上,大師兄他們之后會趕上來?!绷┿懞唵蔚恼f明了一下情況,默槿只是點了點頭,沒有作聲。半晌,她向柳博銘的方向側(cè)了側(cè)身子,低聲說道:“對不起,拖累你們了。”
若說柳博銘心里沒有不滿,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看著現(xiàn)在默槿這個樣子,真要他追究起來,又于心不忍,最后只得擺了擺手,放下不提。照顧著默槿喝了幾口水,柳博銘給她裹了裹罩在身上的外衣:“瞇一小會兒吧,估計后面就沒有什么時間睡了?!?p> 那群殺手應(yīng)該想不到他們動作這么快,等反應(yīng)過來一定不會教他們好過,之后哪怕喝水,可能都是在馬上了,能這么休息的時間,確實沒有了。默槿閉上眼睛,盡量放空腦子里紛亂的思緒,反而是柳博銘,說完話后自己怎么也閉不上眼睛,不時眼神便飄到了默槿的嘴巴上。
雖說不合時宜,但方才,她喝水的時候,柳博銘的腦子里突然反應(yīng)過來,兩人是共用了一個羊皮囊。默槿的唇很薄,嘴角微微下垂,沒有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十分嚴肅,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想來與她出身也有關(guān)系吧。
月光透過樹冠撒下來,柔化了默槿那張相較于女生太過棱角分明的臉。柳博銘看著她的臉,一邊盤算后面的路該如何走,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馬也跑了回來。叫醒了默槿,二人又上了馬。
這次沒有出城時的匆忙,但兩人也不敢懈怠,趕了一夜的路,直到出了密林腳下踩上土路,才下馬休息,順便吃了幾口干糧。
“默槿姑娘可還好?”柳博銘接過她手里的水袋,自己也喝了好幾口,夜里遇到了條小溪,至少算是把水補上了些,他也稍稍安心。默槿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說什么,突然眉頭緊鎖,整個人像蝦米一樣弓起身子連退了好幾步,跌坐在了地上。
“默槿姑娘?!”柳博銘摟著她的肩膀?qū)⒛确鲎。⒖倘ッ拿}搏,發(fā)現(xiàn)竟然十分混沌。翻出之前離開時帶的藥瓶,掐住默槿的下巴,柳博銘一邊哄著她張嘴,一邊將藥丸塞了進去:“咽下去!”說完打著呼哨召回了馬。
坐在馬前的默槿感覺腦子沉得厲害,一直想睡覺,可心口又疼得人發(fā)狂,每每昏迷的邊緣,便要被疼醒過來。
“柳…柳公子…”再加上馬匹顛簸,默槿只覺得胃里翻騰得厲害,掩著嘴忍不住一個勁兒干嘔。見她這個樣子,柳博銘也沒什么法子,只求盡快趕到落石谷,叫醫(yī)師們看一看,“你千萬保持清醒,現(xiàn)在昏過去就全完了!”柳博銘催著馬兒快跑,卻聽到背后一陣陣的馬蹄聲,正向自己沖來。
那馬兒也知道后面有了追兵,不要命似地撒開四條蹄子跑,柳博銘擔心默槿昏昏沉沉地會摔出去,摟著她腰的手臂緊了又緊。
“報告!”探路的黑衣人停了馬,向領(lǐng)頭的低語道:“此處入了落石谷的地界兒,咱們沒辦法進去?!?p> 帶頭的黑衣人揚了揚眉毛,冷笑了一聲,一揮手,調(diào)轉(zhuǎn)馬頭離開了。
馬剛沖過吊橋便撒了蹄子,跌倒在路邊兒,柳博銘沒收住勁兒,連帶著默槿一起滾了出去。顧不上自己被撞到的后腰,柳博銘趕忙去看懷里的默槿,好在剛剛落馬時他記得護住了二人的頭,才沒有摔暈過去。
默槿雖然臉色極差,但還能向他道謝,一時半會兒應(yīng)該不會有性命之憂。柳博銘燃了信號煙,背起默槿向谷中走去,那匹老馬嘴邊兒還掛著白沫子,也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側(cè)。默槿還有精神打趣,說是辛苦了它,回頭一定給它吃最好的草料,好好補償一下。
走到半路,谷內(nèi)出來的弟子接到了二人,直到他們接過背上的默槿,柳博銘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另一邊,柳博鋒買了輛馬車,將陸綺和女娃偽裝成妻兒的打扮,一路走城內(nèi),倒是騙過了那群殺手。只是陸綺一直擔心他們二人,路上沒再停留,也是往落石谷急趕。
默槿是被口中的藥給苦醒的,給自己喂藥的女弟子看起來一十有二,認認真真地讓自己枕在她的腿上,方便用藥。她咳了兩聲,那女弟子見人已經(jīng)醒了,扶起默槿將藥碗塞到她手里便跑了出去。
喝完藥,默槿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屋內(nèi)十分素雅,連睡的床,都是竹子打造而成,她剛掀開薄被下了地,便聽到門外傳來幾人的腳步聲,為首沖進來的正是幾日未見的陸綺。
陸綺依舊是一身青衣,見她穿著單薄,忙緊走兩步將默槿扶到了桌邊兒坐下,取了掛在一邊兒的衣服給她披上:“你可得仔細點兒,余毒清了,可你這風寒還沒有好全。”
緊跟著進來的是名老者,花白的頭發(fā)仔細束著,面相瞧起來倒是沒有他的頭發(fā)看上去那般老。
陸綺被老者說了句“沒大沒小”,也不害怕,吐了吐舌頭退到了老者后面,同柳博鋒站到了一起。
“敢問…是寥茹云的孩子,長公主唐墨槿?”老人家說是問,語氣倒是篤定極了。默槿頭點到一半,搖了搖頭:“當今王上已將我除名,墨字也不許我再用,老先生喚我默槿便可?!?p> 老者攆著胡子,甚是滿意的樣子:“蕭蔚將你托付給我,我自然會盡心辦好,如此你便在落石谷住下,同眾弟子一起研習術(shù)法武功,早日…完成你心中溯源。”最后這幾個字,老者思量之下還是說出了口,默槿自幼看慣宮中人心浮沉,什么事兒想要瞞住她,并不容易。
不等默槿表態(tài),老者繼續(xù)說:“等你身子大好,便拜入我門下,做這陸綺的九師妹,你可愿意?”
默槿瞪圓了一雙眼睛瞅著他,陸綺見她沒有反應(yīng),連忙過去扯了扯她的手:“還不謝過師父?!?p> 老者哈哈一笑,撫須道:“她還沒拜入門,這聲‘師父’我還受不起,等她養(yǎng)好傷再說?!鞭D(zhuǎn)而看向陸綺,“你多陪陪她,我身邊兒有鋒兒伺候就可以了。”說完,帶著柳博鋒轉(zhuǎn)身離開,緊跟在后面的正是方才匆忙跑出去的那名幼童。
看到她,默槿突然反應(yīng)過來,反握住陸綺的手腕:“那名女娃娃呢?”
陸綺扶著她坐下,一撩衣袍也坐了下來,拍了幾下默槿的肩膀,讓她放松些:“師父將她改名叫陸天歡,藥石閣在潛心給她治著眼睛,你放心吧。倒是二師兄…”她故意留了一半的話頭,想叫默槿來問。可默槿更不著急,倒了熱茶捧在手心里暖著,一雙眼睛帶了點笑意看著陸綺,偏偏就是不開口。
“比耐心我可比不過你,”不等默槿手中那杯茶喝了一半,陸綺先沒了耐心,“二師兄不打緊,只是后腰傷到了,這幾日也不同我們習武,師父也讓他好生養(yǎng)著,說是不用七日便能大好。”
默槿笑了笑,也給陸綺倒了杯茶:“若是柳公子有事兒,你也不會還有心思逗趣我?!彼剖窍氲搅耸裁矗让蛄嗣虮〈?,低聲問道,“這期間我可否去探望一下柳公子,畢竟這一路多勞他護佑?!?p> 陸綺咧著嘴笑開了花,從袖中掏出張折了三折的紙,放到桌上:“我知道你不是那般忘恩負義的人,二師兄住在內(nèi)閣,你按著我畫的路線,便能找到?!?p> 默槿拿過紙,打開看了看,面上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頭:“既是內(nèi)閣,我方便去嗎?”陸綺連忙擺手道:“方便,方便,師父叮囑過了,你要去看二師兄,大伙兒是不能攔著的。只是你外出千萬多穿些衣服,藥石閣的大夫說你天生體虛,谷中又早晚露重,午間若是沒有太陽,這個季節(jié)也暖和不了多少。”
默槿不知多久沒聽到過有人同自己說這樣的體己話了,一時間喉頭里澀地難受,只能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陸綺以為她身子沒好利索,自己又聒噪,怕吵到默槿休息,喝完那杯茶便離開了,臨走前告訴默槿,晚飯過后可以去看看二師兄,他那會兒應(yīng)當是正在自己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