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沒有猶豫,還了馬車立刻就往谷中走,一路馬車行得很快,谷中大家都以為他們最快也要明日午時才能到,所以當在庭院里練劍的陸綺看到大包小包、風塵仆仆的兩人時,差點兒扔了劍直接撲過來!陸綺收好佩劍,幾步跑到默槿面前,先是捧著她的臉仔細端詳了一下,又用右手在她的眼睛前面揮了揮,默槿笑了一下,騰出一只手來,將陸綺的右手握住,道:“全好了,你瞧?!闭f著還向陸綺的方向湊了湊。
陸綺的左手還停留在她的臉頰上,此時微微用力捏了捏默槿臉上的軟肉,卻嘟起了嘴巴:“一點兒都不好,那什么德琴崖的人肯定虐待你了!你看,都瘦了好些?!蹦刃χ鴵u了搖頭,對陸綺的話沒再多解釋,反而是向自己手里的包袱示意了一下:“那你還不快幫拿一些,這里面可還有給你的禮物呢?”
“哪個哪個?”陸綺裝作要翻找的樣子,都笑了默槿。兩人將那些包袱分著拿了,一齊往默槿之前住的小屋走去。一路上碰到了好幾位師兄弟,他們并不知道默槿和柳博銘此去是做什么,還以為只是正常的年假休息,也都點頭致意,只是對他們這種大包小包的架勢有些不解。
進了屋子,兩個許久未見的姑娘家都想念極了彼此,放了東西后,陸綺拉著默槿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確認除了瘦了些,并沒有傷到碰到,才算是放下了心來,但口中還一直念叨著,今天晚上一定叫廚娘多做些好吃的,給二人好好補一補。
姑娘家的閨房,柳博銘畢竟不好久呆,他放了東西,大概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說是要回屋收拾一下,還要去跟師父復命,也叫默槿不用著急,她明日再去找?guī)煾敢瞾淼眉啊?p> 留在屋里的兩人一邊兒收拾著東西,默槿一邊兒跟她說著這一路的見聞,和在德琴崖發(fā)生的事情,只是將自己夢中所見和淵沁兒的真實身份略過不提,陸綺還是那副有點兒瘋癲又可愛的模樣,這些事情,都不適合她。
兩人從屋里一直說到了飯廳還不見休息,陸綺從未去過靖川州,對那兒的什么都好奇,對德琴崖上那顆老樹也是滿滿的好奇,默槿耐心極好,她問什么就說什么,兩人聊得不亦樂乎。
那邊向柳源楷大概通報完的柳博銘也趕著飯點兒過來了,正巧遇見陸綺一臉向往地,聽著默槿講些什么。他坐下后喝了口熱茶暖身子,問道:“說什么呢?聽這么津津有味的?”默槿見他過來,挑著唇角笑了一下,倒是陸綺將身子向他的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問道:“德琴崖上真的還有一處溫泉嗎?你去過了嗎?”
“溫泉?”柳博銘被問得摸不著頭腦,“什么溫泉?九師妹你又在哄她了?”默槿連忙搖頭:“我可不敢,只是那德琴崖的主人是個女大夫,似乎那溫泉也只能女子去泡,所以師兄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陸綺早已被默槿描述的山中溫泉吸引了,還對沒去泡過的柳博銘表達了一下可憐之情,逗得兩人哭笑不得。“若是有機會,我也想去試試,看著夜幕星河,泡著溫泉,最好是還下著雪,那一定很美。”默槿笑著給她夾了塊排骨到碗里:“吃飯,再瞎想飯菜都要涼了?!?p> “就是可惜了,”陸綺嘴里吃著,說話也不見停,“默槿你去的時候眼睛還沒好,不然還能同我講講山間被劈開,露出一道星河,到底是什么樣的光景。”默槿喝了口味道熟悉的雞湯,又吃了口東西,才緩緩應道:“那也是盈玉告訴我的,我也沒見著,若是有機會,咱們可以一道兒去?!?p> 柳博銘在一邊兒看著兩個師妹吃飯之余,互相說笑著,只覺得一直以來在心頭壓著的石頭落了地,在德琴崖時,他一直擔心谷中的事情,雖然大部分精力都被默槿拖住,但真正空閑下來,又總擔心柳源楷、陸綺他們遇到了什么事兒,自己又不在身邊。如今可算是回到了谷里,他也放下心來了。
晚飯后,默槿邀兩人一齊去自己屋中聊天敘舊,陸綺自然愿意,柳博銘則以天色已晚、舟車勞頓、男女授受不親等理由,拒絕了默槿,獨自一人回了房間。
陸綺捧著茶杯,好奇地眨巴著眼睛,看著默槿。默槿被她看得后背一層白毛汗,苦笑了一下,放下了手中分揀的禮物,向陸綺的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子,問道:“你想說什么就說吧,這般看著我,我心里實在不踏實。”
“你和師兄怎么了?”
這個問題陸綺在吃飯時就想問了,明明兩人此次出門應該更親厚一些才對,但方才兩個人竟表現(xiàn)得比默槿剛來落石谷時更為疏離,甚至好幾次,明明是默槿在問他們兩人的話,柳博銘都裝作沒注意的樣子,要陸綺再問一遍才會搭話。
嘆了口氣,默槿雙手交握放在桌上,兩個拇指來回摩擦了好幾下,才緩緩地開口:“我…拒絕了二師兄…”
“什么??”陸綺差點兒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怎么回事?這次去德琴崖發(fā)生了什么嗎?”
回來的路上,默槿和柳博銘依舊是同吃同住,但柳博銘分明感覺到了默槿對自己有一絲疏遠,在行至居平洲的時候,他邀請了默槿去一道兒逛逛燈會,默槿開始是拒絕的,后來柳博銘又邀請了一遍,說是她好不容易能瞧見了,怎么也得看看這世間景色,默槿才同意了的。
兩人沿著河一路走著,夜幕之下街道邊兒的店鋪都掛起了大紅的燈籠,沿街的小商販們也擺出了自己拿手的燈籠,有的確實巧奪天工,默槿看上一個荷花樣式的,還沒來得及開口,柳博銘就給她買了下來。
這個何等原本她是想帶回落石谷的,但小販說這東西要寫上心愿,放到河里去,才能成真。柳博銘知道默槿從來是不信這些的,但還是試探性地問了問她,可愿意與他一起去放河燈。
暖色的光從四面八方映照過來,默槿感覺柳博銘的四周都被勾勒出了一層暖軟的顏色,鬼使神差地,默槿點了點頭,笑著同意了他的提議。放河燈本就是女兒家的事兒,但柳博銘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他買了個和默槿一模一樣的河燈捧在手里,兩人一起走到了河岸邊兒。
岸邊兒的店家備了好些筆墨硯臺,就是方便來放燈的客人,默槿挑了處人少些的地方,拿了地上的筆卻半天沒有落,柳博銘那邊已早早寫完了心愿,他看著一臉困擾的默槿,笑道:“怎么還猶豫起來了,想到什么就寫什么好了,你不是從來不信這些,怎么此番卻如此慎重呢?”默槿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也不知為何,明明一直以來她的心愿只有一個,但如今當著柳博銘的面兒當真要落筆了,偏偏又覺得可惜。
正在默槿猶豫之際,她身后的位置也站上了幾位姑娘,幾人都捧著花燈,嘰嘰喳喳說著話,好不熱鬧。默槿還沒來得及向一邊兒讓一讓,背對著她的那位姑娘直接撞到了默槿,旁的倒沒事兒,只是默槿的手在花燈邊兒上劃了一下,拇指向下的地方,劃了很長一條口子。
那幾個姑娘連忙過來道歉,見了血更是大呼小叫起來,明明被傷到的是默槿,反倒變成默槿將她們幾人一陣安撫。柳博銘看著默槿的手皺緊了眉頭,當即準備扯一段衣服下擺給她包扎,默槿擺了擺手,放下手中的筆,將花燈移到了傷手的那只手上,用左手從腰間取了自己的手帕,遞到了柳博銘手里:“有勞師兄了?!?p> 柳博銘借著一邊兒店鋪門口的燈籠的光,給將默槿受傷的地方包扎了起來,仔細打了個結(jié),“可要去醫(yī)館看看?”若是在平日里,柳博銘自己受了這么個小傷,隨便包扎一下就放在那兒不管了,但如今這口子是落在了默槿的手上,柳博銘分明感覺是自己的心頭被劃了一刀。
“只是個小口子而已,不妨事兒的?!闭f完還要繼續(xù)拿筆寫花燈,但這時卻發(fā)現(xiàn),花燈上能落筆的地方,都被她的血污了,默槿捧著那個花燈,露出了一絲苦笑…
看著突然露出這種神情的默槿,柳博銘更加擔心了:“可是傷口還痛?”默槿的眼睛看都沒看他,直勾勾盯著花燈上自己的血跡搖了搖頭,然后開口道:“放了吧,我的花燈寫完了?!?p> 柳博銘看著她手中一團糟的花燈,有些不明所以:“要不我再去給你買一個?”默槿搖了搖頭,語氣更加冰冷:“我說,我的花燈已經(jīng)寫完了?!闭f完,直接蹲下身,將那個沾著她血跡的花燈拋到了河中,花燈沉浮了幾下后,竟然還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水面上,順著河道,漸行漸遠。
柳博銘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能也蹲下身,將自己的花燈放到了水中,這小販的河燈確實做的不錯,這個也很穩(wěn)地飄遠了去。柳博銘看著依舊注視著河燈離開的方向的默槿,開口問到:“怎么了?”
過了一小會兒,默槿才像是回過神來,看了眼柳博銘,又看了眼河邊兒,搖了搖頭:“走吧,我們回去吧?!闭f完,率先邁開了步子往客棧走。跟在后面的柳博銘一時也沒了主意,不明白為何默槿突然變得如此冷漠,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詢問一下。
他直接伸手抓住了在前面快步疾走的默槿的胳膊,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兒,雙手搭在了她的肩頭:“默槿,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