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地初開,無論是哪位仙家都不曾見過如此的陣仗,天帝大婚之日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偏偏就是無人敢上前去看個究竟。
眼前被激起的云霧漸漸散去,最愛熱鬧的一眾鳥族的仙家們才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等她們靠近,其后便有人一邊讓開了道兒一邊拱手行禮。
立刻有人發(fā)現(xiàn)了寥茹云和穆幽,兩人并肩而立,身后站了個小尾巴一樣的阿南。
“姑姑,”立刻有仙上來,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個清楚,“姐們們正在打掃此處,忽而天邊一陣陣的巨響,我們還當(dāng)是打雷了,未曾注意。結(jié)果…”小姑娘撫著胸口,顯然會被嚇壞了。
她身后跟著的幾個仙娥立刻上前扶住了她,另一位接過話去,“后來不知怎么的,一陣陣的狂風(fēng),吹得我們幾個互相都瞧不見了?!?p> “是啊是啊,那一陣狂風(fēng),連酒杯、碟子都吹散了?!?p> “就是,我這邊兒連桌子都快要掀了…”
女兒家的嘴一開始就沒個停歇,寥茹云悄咪咪地拿余光瞥了眼穆幽,發(fā)現(xiàn)他的眉頭是越皺越緊,偏偏又礙著身份不能多說什么,這才擺了擺手,讓嘰嘰喳喳的仙娥們停了嘴:“之后呢?切往后說?!?p> “之后啊,”在右邊扶著最開始說話的那位仙娥的另一位,扭過身子沖身后指了指,“之后這風(fēng)里都夾雜著雨露,這柄巨劍幾乎是直勾勾地沖了過來。若不是我們拉扯了沁兒一把,”她伸手拍了拍自己扶著的那名仙娥的背,“恐怕不止是她的衣角要被釘住了?!?p> 此時,云霧皆已散去,寥茹云越過眾仙,只能看到她們口中的那柄巨劍的劍柄。她點了點頭,又吩咐了她們快快下去休息后,轉(zhuǎn)頭看向穆幽:“魔尊大人,可有什么高見?”
“高見沒有,”自看到這柄巨劍開始,穆幽的臉色就一直不太好,定然不是被嚇得,只能是這東西讓他不甚舒服,“但,我應(yīng)是認(rèn)識他。”
“他?”寥茹云一下便抓住了穆幽話中的意思,若這劍是樣?xùn)|西,只應(yīng)說“見過”或是“知道”,可偏偏,穆幽方才說了“認(rèn)識”二字,恐怕事情當(dāng)真是沒有那么簡單。
“你站在這兒別動,我且上前看看?!?p> 話音未落,穆幽移動身形,幾乎是轉(zhuǎn)瞬間已經(jīng)到了那巨刃的面前,他伸出手,不過并沒有撫上劍身,而是擰了一股力量,直沖劍柄與劍刃的交匯之處。
就在寥茹云以為他要將這柄劍生生劈開的時候,那劍身自己卻制下一層制芥,將穆幽所有的法力盡數(shù)擋在了外面。
即便此時他只用了三成的功力,可如此輕易就被阻擋了去,穆幽不得不更加謹(jǐn)慎地面對面前這個…神仙。
雖然只是聽說,但這柄劍上透出的森森煞氣,卻讓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仙刃,墨白。
先前與他掐算過,這墨白劍飛升的時日,正是天帝大婚的日子。
穆幽垂著眼眸沉思了一下,收回手上的法力,雙手背到身后,甚至還退了半步,“墨白?”他還有些顧慮,所以聲音并不大,可這也足夠讓離他最近的寥茹云聽個清楚。
對于“墨白”這兩字的記憶,除卻先前穆幽同她提過一次外,更多的是默槿,打這個小姑娘出現(xiàn)開始,她便一直在四處尋找一個叫墨白的仙家。
聽著穆幽的意思,面前此劍,便是那墨白的真身?
寥茹云只覺腦子一片空白,身子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直愣愣地向那柄劍靠了過去。穆幽只覺背后一陣微風(fēng),轉(zhuǎn)身的瞬間,剛巧與同他擦身而過的寥茹云的肩碰到了一處。
等他轉(zhuǎn)過身去,寥茹云的手已經(jīng)撫上了劍身。
“墨白?!?p> 相比于穆幽的將信將疑,在觸到這柄劍的那一瞬,她便立刻明白,在自己掌下的并非是一件死物,而是活生生的,一位仙家。
“墨白?!?p> 她又喚了一聲,相較于之前,聲音卻更加空乏,甚至在這空落落的宴席之地連帶起了一陣陣的回響。
寥茹云的發(fā)絲和夏日的裙擺無風(fēng)而動,那柄巨劍也從微微的震動變?yōu)榱巳庋劭梢姷恼鹗?。修為較低的幾位仙家和宮娥相互攙扶著紛紛退了下去,反倒是離得最近的寥茹云和穆幽站得筆直,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
穆幽偏著頭,靜靜地看著矮了他半個腦袋的寥茹云,眼底深藏的情緒此時像是伴隨著這震動噴涌而出的火山一般,幾乎要將他眸中寥茹云的身影淹沒了去。
藏在身后的手攥住又放松,反反復(fù)復(fù),最后,穆幽還是退了下去,站在了什么都不明白的阿南的身邊兒。
“主子…”他的臉色差得可怕,阿南開口想問問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卻被穆幽一個手勢制止了。
從頭到尾,穆幽的眼神都沒有從寥茹云的身上離開分毫。
而另一邊的寥茹云,卻如同撫摸著一只困獸一般,輕輕地撫摸過石頭質(zhì)感的劍身,沒有絲毫試探的意思。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么做,但在看到這柄劍的全貌時,她便有種自心底噴薄而出的悸動,像是…春風(fēng)下消融的冰雪,或是冬日里依舊不曾凍結(jié)的溪流。
“墨白?!?p> 最后一次,她鄭重地開口念了這個名字,霎時間,天邊霞云炸裂開了萬千光華直指此處,像是有實質(zhì)的光落在了劍身之上,最外層的石頭開始層層剝離,隨著它們的湮滅,寥茹云看到了藏在劍中的那個仙家。
卓異俶儻,桀驁不凡。
一時間,寥茹云的腦子里只有這兩個詞語,墨白還未曾睜眼,寥茹云的心便已是狂亂不止。
殿外忽而一陣樂聲,伴著儀仗,身上還穿著華服的天帝緩步而來,神色已不再是默槿初見時的稚氣,反而多了些許的殺伐決斷之意。
眾仙家紛紛行了禮,連穆幽也拱手施禮,可站在墨白身邊兒的寥茹云卻像是被奪了魂魄一般,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墨白,一眼都不想錯開。
“姑姑?”天帝有些奇怪,看向寥茹云的表情也有些不耐,“姑姑?!?p> 連喚了兩聲,都不見她回應(yīng)。
天帝正想再上前一步時,忽然以墨白和寥茹云為中心,卷起了一陣颶風(fēng),離得近的幾位甚至差點兒被卷到空中去。穆幽也是穩(wěn)了一下身形,才不至于踉蹌,阿南倒是可憐了些,不僅要自己穩(wěn)住身子,還要借一下穆幽的力,才不至于丟人。
颶風(fēng)之中,一個略帶疲倦和慵懶的聲音,幽幽傳來。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