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悶響的雷不僅驚著了默槿,連在回去路上的天后也不免停了腳步,總是一抹記掛又上了心頭,可遠(yuǎn)了再沒得動靜,雖然有些不解,不過那可是圍墻之外的事兒,從來都是好沾染得好。
默槿自然立刻奔了過去,且不說這聲音她聽得還有三分耳熟,單憑落雷的方向,便是阿南方才去探路的方向。
當(dāng)她趕到的時候,阿南的胳膊上已經(jīng)見了紅,這兩日他本就沒休息好,如今又遇上這么個玩意的,自然有些不敵。氂見阿南躲過了它的前爪,干脆借著勁兒轉(zhuǎn)了半圈身子,狠狠地一尾巴抽了出去。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的阿南哪里頂?shù)米?,腳下退了不到半步,自然被掄了出去,要不是他還寸了半步,恐怕碎的就當(dāng)是他的肋骨了。
默槿最后兩步幾乎是踏上了風(fēng),沖過去硬生生用自己的身體接住的阿南,但到底是個大男人的重量,她腳下也沒法站穩(wěn),兩個人雙雙都摔了出去。
看到默槿,氂的怒火幾乎要把頭頂兒尖尖上那撮毛都燒焦了似的,它壓低了身子,不斷發(fā)出低吼,右前爪在地上挖了好幾下,不等默槿翻身起來便直接撲了上去,一口銀牙閃了寒光,直沖了默槿的臉面便去了。
她的一只胳膊被阿南壓在身下無法動彈,況且若是她躲過去了,以阿南現(xiàn)在的情況如果被氂狠狠來上一腳,恐怕也撐不住許久。電光火石之間,默槿突然伸長手臂張開了五指,半透明的穹頂自她的掌心展開,只聽得一聲悶響,氂竟然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在了什么東西上面。
它落地的時候連腦瓜子都有些暈乎,蹣跚地挪了幾步,方才明白自己是撞在了什么東西上面。乘著這個時候,默槿抽出胳膊翻身躍到了阿南面前站定,手臂依舊保持著抬起的姿勢,同時身子壓低了看著氂。
“你要做什么?”
她與這等神物也算十分有緣,若是可以,默槿并不想與它大打出手,特別是在這樣特殊的時刻。不過氂顯然不是這么想的,它甚至懶得與默槿多做口頭上的糾纏,又是一聲驚雷落地,直劈在默槿掌心撐出的穹頂之上。
酥麻的感覺從指間一路竄到了手肘的地方,默槿手腳再快,也不可能奪得多這一道道的閃電,她只能將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抵在大臂內(nèi)側(cè)的穴位上,以便讓這種酥麻的感覺不至于蔓延到了全身。
緊接著又是三、五道雷,就算是渡劫的妖物恐怕也沒承過如此多的天雷,默槿掌心所撐穹頂甚至出現(xiàn)了縫隙,可想而知這氂是下了死勁兒,今日就是要取默槿的性命。
她一邊兒往遠(yuǎn)離阿南的那側(cè)挪動腳步,一邊思考著究竟是出了什么問題,讓前世的氂竟然也如此追著自己不放。
不過一個晃神的工夫,氂竟然借著那道細(xì)微的縫隙生生將雷注入了穹頂之后,霎時間默槿感覺自己后頸一陣發(fā)麻全身當(dāng)下便失去了直覺,只能眼睜睜看著掌心撐著的穹頂消失不見,而她自己也因無法站立而面朝下徑直砸在了地上。
鼻梁處先是漲得厲害,其后便是鉆心的痛,同時兩股熱流從鼻孔中爭先恐后地涌了出來,大約是牙齒磕到了下唇內(nèi)側(cè),喉頭也是一股股腥甜的血腥味。不等默槿緩過來,她便感覺一只滾燙的爪子扒著她的胳膊將她翻了過來。
想來她的臉現(xiàn)在瞧起來一定嚇人極了,不然不會連氂都愣了一瞬。
不過它下手的動作卻一點兒不見慌亂,單獨伸出來的一根利爪的指甲尖尖閃著寒光,直沖默槿的雙目而來。
“不要…”她張了張嘴,發(fā)出的聲音卻連她自己都聽不見,“求你…”
刮目之痛,現(xiàn)世她已經(jīng)歷過一次,彼時她武功盡廢,算是自己無用,可是如今她已然承了神,可偏偏此時一點兒法力都用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枚尖利的指甲捅向自己的眼球。
“不…”更多的血水從口鼻中涌了出來,為了防止默槿亂動,氂干脆將另一只前爪踩在了她的身上,胸腔內(nèi)肋骨碎裂的聲音卻被默槿的慘叫通通蓋住,兩顆眼球生生被挖出的痛,讓她連昏迷過去都做不到。
不能動彈,不能說話,不能阻止…
“住手!”
從地上爬起來的阿南撐著身子想沖過去,可接踵而至的尾巴又一次將他狠狠地甩了出去,默槿此時眼前已經(jīng)一片混沌,無論再如何睜大那雙眼睛,都無法再看清任何東西。
就連氂是什么時候離開的,默槿都不知道,她張著嘴,卻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冰棺之內(nèi),默槿的眼角不再是那一滴被凍結(jié)成冰的淚珠,涌出的變成了血淚,滑過她的眼角,流向了鬢角間??蛇@一幕,卻沒有被任何人看到。
不知為何,這幾日唐墨歌總覺得疲乏地厲害,從三日前開始他便再也聯(lián)系不上月華君,雖然知道這是肯定會發(fā)生的事情,但當(dāng)計劃進行到這一步的時候,他反而有些害怕了。
那時默槿失去雙眸躺在血泊之中的樣子是唐墨歌很久以來的一個心病,他十分喜歡默槿的眼睛,無論是以前那副,還是現(xiàn)在這雙。但同時他也知道,這最后一層封印必須解開,否則,他的好妹妹將永遠(yuǎn)不可能踏踏實實地回到他的身邊兒。
實在累得狠了,唐墨歌趁著無人的工夫,干脆向后倚靠在椅子上胳膊撐著腦袋想休息一會兒,桌角處那盞帶血的花燈已經(jīng)脆得不成樣子,被風(fēng)輕輕吹過便會發(fā)出像是要碎掉一般的聲音。即便如此,唐墨歌依舊留著它不愿丟掉。
伴著無序的風(fēng)聲,唐墨歌竟然就這么沉沉睡了過去,夢境之中他的雙腿已無法行走,像是被固定在了原地一般,不過他的視線卻可以看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
低下頭,唐墨歌只看到交錯的藤蔓互相依附著,他有些不適地想活動一下脖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肩頸處倚靠著另一株樹。那樹像是有溫度一般,隨著他的動作也舒展開了枝葉,隨后,一個久違的聲音在他耳邊兒響了起來。
“哥哥,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