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醒悟

　　無法動彈的滋味并不好受，唐墨歌想活動一下自己的手指，卻發(fā)現(xiàn)連最末端的骨節(jié)都像是被固定住了一般，更別說扭頭去看看到底此時依附在自己背上的是誰。

　　那個聲音依舊縈繞在耳邊兒，帶著幾分朦朧的倦意，隨時都要睡過去一般。她發(fā)出的聲音也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意義，只是在一聲聲喊著“哥哥”，有喜悅的，有哀愁的，有驚異的，像是要把所有的感情都傾瀉出來一般，而唐墨歌只能生生受著。

　　這每一聲“哥哥”里藏著的情緒，如同有實體一般鉆入了他的心中，不斷膨脹，最后炸裂，而那些情緒好像在他心中找到了養(yǎng)分似的，開始汲取他的能量和身體，從后脊椎處開始，一陣虛脫一般的無力感侵染著他的全身。

　　“默槿…”

　　其實對于“哥哥”這個稱呼，唐墨歌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的便是她，可剛剛他的腦子如同生銹了似的，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自己最喜愛的那個妹妹叫做什么，沒有名字便沒有靈，所以聲音才會像藤蔓一般將他的魂魄死死鎖住。

　　而開口的瞬間，唐墨歌感覺到自己全身的桎梏都得到了解脫，只是那個依附著自己的力量依舊沒有改變。

　　有些蹉跎地轉(zhuǎn)過身，短暫的離開后，微涼的身軀再一次倚靠了過來。

　　淡淡的甜香味，帶著幾分月光的涼意，不需眼睛去看唐墨歌也能確定此時在自己懷中的，應(yīng)當(dāng)是唐墨槿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一個音節(jié)兒也發(fā)不出來，只能像個傻子一般開合著嘴巴，同時，唐墨歌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正隨著脈搏一跳、一跳地脹痛著，先前那些隨著聲音一起進入他身體內(nèi)的情緒已經(jīng)膨脹到了極點，馬上就要將他吞沒一般。

　　在瀕臨窒息的邊緣，一雙手自他的腰間將他輕輕抱住，涼意從與這雙胳膊接觸的皮膚處滲透到了全身。唐墨歌忍不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像是要捏碎默槿的骨頭一般，死死地將她扣在了自己懷里。

　　“哥…我回來了，你，什么時候回到我的身邊兒？”

　　話音剛落，失重的感覺便從唐墨歌的腳下傳來，在懸崖邊一腳踏空的感覺大約不會比這更差了。懷里先前甜軟的感覺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有默槿的聲音忽遠忽近牽扯著他的情緒。

　　“哥…你，什么時候回來……”

　　墜落的終點是劇烈的心跳和后背接觸到床褥的踏實感，唐墨歌還沒完全睜開眼，便感覺一雙暖軟豐腴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左手，同時金屬質(zhì)地的護甲也蹭到了他的手腕上：“王上，您終于醒了。”

　　周圍附和的聲音漸起，甚至還能聽到御醫(yī)們長舒了一口氣的聲音，連帶著腳步聲，倒是讓唐墨歌一時心煩不已。不過他臉上依舊是沒有任何表情，張開眼，入目看到的果然是溫貴妃，最近她叔父于朝堂之上風(fēng)頭一時無兩，醒來最先看到她并不奇怪。

　　自然有婢女上前為他墊了靠枕叫他能坐起來聽話，在溫貴妃背后最先跪下的自然是幾位大臣，一個個滿口君臣，大約是說不知他已經(jīng)如此疲乏，還念叨著要千萬保證龍體之類的。

　　暗暗清了幾下嗓子，唐墨歌擋開了溫貴妃一直握著他的手，轉(zhuǎn)頭看向旁邊的御醫(yī)，“我睡了多久？”

　　“這…”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家像是受了什么驚嚇一般，連忙撩袍跪了下來，“回王上話，您不是睡著了，而是突然昏迷了過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兩天三夜了?！?p>　　他頓了一下，似乎是撩著眼皮看了眼溫貴妃，又將被壓得更低后繼續(xù)說到：“臣下怎么叫都叫不醒，施針也無用，還是溫貴妃來了，守了您大半夜，您才醒來。”

　　外面的天兒確實還黑著，夢境中不過一瞬，但是看屋內(nèi)的架勢，唐墨歌估摸著自己昏迷時恐怕宮中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

　　“行了，知道了，都下去吧。”算著時間，該是洗漱早朝的時候，可是他出了聲兒，卻不見任何一人動彈，這倒是讓唐墨歌覺得十分稀奇，“怎么？本王說話都不好使了？”

　　雖然是帶著笑意，可唐墨歌說出口的每一個字卻像是利劍一般，讓人瑟縮不已。

　　還是溫貴妃膽子大些，她被婢女?dāng)v扶著行了跪拜之禮，聲音輕之又輕：“王上才醒便要早朝，當(dāng)真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單回事兒，您不心疼，臣妾可是心疼得緊，”說著，她還用帕子沾了兩下臉頰，“還請王上多休息一日，不然…不然臣妾便要跪死在此處了?！?p>　　唐墨歌一時失笑了，無論他對待默槿如何，至少作為君王他可算是個不錯的主子，既然已經(jīng)昏迷了兩天三夜，哪里又有醒了后繼續(xù)休息的可能。撩開被褥站了起來，唐墨歌躺下腰用食指撩起了溫貴妃的下巴，她這張臉確實好看，又帶有千萬風(fēng)情，可不知為何，唐墨歌此時偏偏覺得心下生了延誤，自然也不愿多看。

　　松開手后，他面上的笑意已經(jīng)全然不見了：“你愿意跪，就去祠堂跪著吧，就按你說的，跪到死?！?p>　　說完，他沖一旁明顯受到驚嚇的幾位婢女招了招手：“更衣?！?p>　　雖然慢了幾拍，可此時已經(jīng)沒有人敢質(zhì)疑他所說的話，溫貴妃更是癱軟在了地上，她始終也不明白，為何一句話，竟然能深深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同樣的墜落感，默槿正想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雙眸之上被層層疊疊纏了許多層紗布，暗暗嘆了口氣，只能自己摸索著坐了起來。雖然眼睛看不見，可心眼卻更為通明，世間萬物在默槿的眼中都變幻為了另一種色彩，相比于先前以目所見之時，反倒是更為精彩了。

　　她將自己的手掌立起放在眼前，來回翻轉(zhuǎn)了好幾下，倒還是有些不適應(yīng)，可惜，外面的女官們看起來并不打算給她留太多適應(yīng)的時間。

　　“默槿姑娘，您醒了？”明明是問句，可她們捧著衣服送進來的樣子更像是篤定了接下來的事情她無法拒絕一般，“天后請您過堂一敘。”說著，就有婢女上前要為她更衣。

　　默槿似乎是笑了一下，她只是揮了揮手，那幾名婢女竟然直挺挺地頓在了原地，連眼珠子都無法轉(zhuǎn)動。

　　“我，自己會換，你們都出去?！?p>　　她的聲音不再像少女一般清冽，也不像婦人似的穩(wěn)重，甚至有些分辨不得男女，妖異而帶有蠱惑心神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