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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罪

96.昭華芳菲

宿罪 清歌如觴 3088 2018-11-11 16:31:00

    這樣的她隔著白色帷幔,不需太多言語就已是絕世傾城。她緩步落坐,執(zhí)起架上的瑤琴,遙遙螓首與男子對視。雖隔著紗幔兩人都如霧里看花,卻依是能辨析出男子臉上似乎戴了銀質(zhì)的面具。他何以不能用真面目示人?難道是和她一般丑陋?心里琢磨著,含笑道:“奴家給公子彈首曲子吧?!?p>  男子未搭理她,到是也沒趕她走,估摸著把她當空氣對待。眸光都懶得瞥在她身上,閑淡的烹茶翻書。約摸過了一陣,書聲細碎的聲響傳來,男子含眸垂首,偶爾飲盞茶水,心情似略有平復(fù)。

  琴音裊裊飄來,清清淺淺,若有似無的令人捕捉不到。好似裂帛在絲綢上劃過,好似上好的泉水流淌,隨著他的翻書聲,在這靜謐的暗夜中平添了一股曼妙的風情。

  他從不覺得琴聲如泠也能激起心底的漣漪,或者說,在這世間未必有人能彈出絕世琴音,起碼在那人之后,絕不會有再超越之人。但他卻被今晚的琴音吸引了,甚至忘了計劃失敗的惱怒,也忘了那幾個混蛋未免他逃脫辜負了他們的好意,故而將他雙腿穴道鎖住,令他動彈不得。他們所謂的好意自然是要找這閣中的姑娘來侍候他,說他壓抑太久不好。他一向就是壓抑的性子,又極為忍耐,許是近來所做之事太過頻繁,令他們誤會了他。繼而房中也特意裝飾了一番,說什么那是情趣,他滿臉冷汗。

  這武林世家的名號果不是蓋的,就這番獨門點穴手法已是常人難以解開,需得等他們到來。

  男子輕袍緩帶,半撐著身子斜靠著軟榻,端得是一副話本子中的風流佳公子模樣,只是不同的是此人于面前的美色充耳不聞,只當朝夕是空氣。或者有個陪讀的人彈琴解乏,到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指腹在琴弦上流動,她的心思卻是面前的男子。從方始進來的古怪越盛,既非要趕她走,就是眼前的人也明白她會來。一般的風流公子會做些什么,話本子上約莫會說些輕佻的話,或?qū)λ甘之嬆_,或做些少兒不宜的事,怎么到了她這里就全變了?枉她思慮來去糾結(jié)了許久該如何應(yīng)對,要是碰上個惡心的男人對她來個霸王硬上弓,她連回擊的武器都備好了,如此就輕易放了她?就這么個功夫,她竟還能分心望了眼窗外,難道兩個人要風輕云淡的耗到天亮?她無語望天,這顯然也非她愿。

  指間的琴音凝了個階,緩攏收勢。朝夕撫開紗幔,一步步朝男子走去,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轉(zhuǎn)身奪門而去的沖動,指腹卻在委袖中一點點慢慢收攏,身體僵硬的只能憑著本能往前。她的腰間別著一塊緋色的瓔珞結(jié),在一片淺色中顯得極為晃眼,隨著她的走動而輕盈的躍動。那是她最喜歡的佩飾,沒有之一,也是她在這個異世唯一屬于自己的東西。

  她扯了個牽強的笑:“公子怎的這般無趣,奴家來為公子斟上幾杯,你我小酌幾盞如何?”她順勢歪倒在軟榻上,攀上了男子的臂沿。男子一身月白長衫,面上覆著面具,顯得他神色越發(fā)冷淡。

  他略嫌惡的將自己的衣袖從她掌中抽出,無奈動不了,也就避不開去。他的視線未從書冊上挪開過一眼,便是施舍都懶得給她。這讓她無端想起一個人來,心底莫名就有種壓抑的悲傷。

  “公子若不愛喝酒,奴家不若給公子唱曲歌吧?!彼パ缾汉莺菡f道,語氣中是軟到膩的嬌媚,笑盈盈湊到男子身邊,去取他手中的書冊。

  琉璃盞中的燭火猛地一跳,發(fā)出“噗”的輕響,兩人眸光都為之觸上,閃過一絲尷尬。夜色沉黯,樓外不遠處的大街上有幾個趕著賣早點的鋪子,此時方起床準備開店鋪做包子,門檐滑動的聲音劃破了彼時的寂靜。

  “把書放下,出去?!蹦凶颖淙缢沟脑捳Z涼薄至極,他冷淡的瞥著她,眼底無波無瀾。

  “你?”朝夕被他不善的語氣弄得心中大為不爽,真想掀桌子走人,但轉(zhuǎn)念一想,杜麗娘是何許人,會派簡單的活給她?若換了是她,也定是故意刁難,越是難纏的客人越是要她去解決。既是如此,她又哪能遂了杜麗娘的意,她可是越挫越勇的人。

  “公子既不喜歡附庸風雅,若不奴家與公子對弈如何?”她含笑應(yīng)對著,比起府中那個冷面男人,眼前這個還真不算什么。她笑靨如花,卻是在下一秒整個臉都是蒼白的。到不是她見到了什么詭異的事,而是面前的男人因與她靠得極近,他的臉上又帶著面具,唯一能看到的地方就只有眼睛和嘴唇,恰是這本不應(yīng)被注意的地方,與別處難得不同的是,為何他的左唇角唇瓣會有明顯的腫起一塊?湊的近了,就會發(fā)現(xiàn)腫脹的地方有干涸的血漬,皮肉翻滾,似是被人咬破。如果她沒記錯,先前正是有個男人輕薄了她,又將她摔落在地,棄之敝履。這個人她正沒愁找地方打聽出來,結(jié)果他就自己撞上來,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既非君子,當然是要能報時就報。

  “讓你出去,沒聽到嗎?”男子半傾著身子側(cè)轉(zhuǎn),沉眸冷淡如霜。他這個動作甚是怪異,也引起了朝夕的猜測。

  她總算想起為何總有股說不出的感覺,那樣低沉的嗓音,那樣冷漠的性格,那樣算計了她的人,她又怎可能認錯?看他樣子似乎腿腳不便,他先前不是還好好的,怎么就不便了呢?管他的,這不正遂了她的意,當真是冤家路窄,讓他栽到了她的手里。

  朝夕將書冊放回桌上,對著他笑得越發(fā)諂媚,不過她臉上覆著紗,實難看出那層笑意后的奸險陰冷。此刻也再無需顧忌什么,她揚眉緩步而站,居高臨下望著面前的男人,男人似乎也意識到什么,猛然將她望住,不置信的冷笑:“原來竟是你?!?p>  “看來你記性不錯?!背χS刺道:“那你接下來該猜到我會做什么了?”對于敵人,她從不認為自己會手下留情。

  男子笑容疲懶,湊近她臉側(cè),低喃道:“一個吻罷了,莫非你還想吻回去不成。”他故意舔了舔唇,玩味的挑釁她。只是他的挑釁沒維持多久,身體像是中了迷藥般開始緩慢疲軟下來,他強撐著想要站起來,力氣卻流失的越快?!澳銓ξ易隽耸裁??”他沉聲問她。那個女人眼中太過淡定,行事從容,先前的言行舉止雖有些像是這閣中的姑娘,但使出的詭計卻并非一般姑娘所為,這讓他猜不出她的真正目的。

  “為何不呢?”她回答了他上句話,下一秒已讓他知曉她究竟要做什么。取出衣袖下掩藏的麻繩,本是在摸索繩扣的手反手將他覆剪其后,打了個死結(jié)。她動作迅捷,反應(yīng)靈敏,而他被方才的琴聲所攝,心神迷惑,只待任她擺布。她輕易就將其制服,擺了擺手。聽罷他的話她雖氣,卻是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有那么重口味,于是她假意逗弄他,笑得邪魅狷狂。他如此說,也讓她想到了個更好的辦法來對付他。她步步緊逼,看著他臉色越發(fā)難看,心情反是愉悅。

  她湊近他,吐氣如蘭,像個無辜的孩子,捏著他下頜的手卻是越發(fā)大力,笑得魅惑眾生,“怎么,欠了別人的不該還回來嗎?”她纖細的指骨已撫上他的面具,“在此之前總該讓我看看你長得如何?!”她一副風流少爺霸占良家婦女的模樣,這才是她話本子中看到的原型嘛,不過是主角換了個位置。然就當她觸上那冰冷的銀質(zhì)面具時,她的手猶豫了片刻,不知為何就不想去揭開了,仿佛她能體會別人戴面具的初衷許是不想讓人看到自己,那她又何必非要去看清呢,她自己不也沒以真面目示人嗎。想到這層竟是索然無趣,也就放開了他。

  男子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逝,隨之又被深深掩藏。

  朝夕素來擅長琴技,她所攝《安魂調(diào)》主分三層,一層魅惑心智,二層安撫人心,三層則是超度靈魂。《安魂調(diào)》平日里不過是尋常所奏的曲子,曲目空靈,婉轉(zhuǎn)低柔,最是能平心靜氣,配上男子所看之書最是恰當不過?!栋不暾{(diào)》乃以前的朝夕所創(chuàng),曲風清吟獨特,每一層都分不同的功力,她尋日里無趣時常拿來消遣,鐫拓了不少的卷子,為此也出了好幾個版本,有笛音有箜篌有豎琴等,皆有不同的曲風和韻味。

  《安魂調(diào)》傾注的心力太多,逐層而進,實以需要強厚的武功底子,否則反會傷了自己。她沒有武功,也不知道這具身體以前的主人有沒有,但既是以前的朝夕所創(chuàng),她應(yīng)是有武功的吧?縱然如此,這具身體換了個主人,似乎只是將先主人的頑疾帶給了她,好的可一點都沒沾染到。她現(xiàn)在能彈的頂多在一層,這已是耗了她許多心力,也不過是將對方迷暈過去,并非能做到真正的迷惑心智,否則看那男人還敢如此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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