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都對她的外貌產(chǎn)生興趣了,更何況是他們一同生活的人呢?旁人或許對她還有幾分忌憚,但杜麗娘可是什么都敢做的,壓根也沒將她這個主子身份放在眼中,兩人反正素日里一團和氣慣了,就拿她當(dāng)起了賭注來,在樓里開了一桌由杜麗娘前去揭開她的面具,當(dāng)然這純屬是玩笑,也明知她最介意什么,自然不會去招惹她。那日到是不巧,他們才剛開好局就碰上她閑逛著來了,到是也不惱,就這么從腰上取下塊薔薇令丟下道:“呦,這么熱鬧啊,賭什么呢,要不我也來賭一把,要是你們贏了那薔薇令你們拿去,這樓主也由你們當(dāng)去如何?”這下嘩一聲人都跑沒了,只剩下杜麗娘嬉笑著說她是人精。然而這事還沒完,腹黑的某人為了此事竟讓他們干了三天苦力以示警戒,為此之后他們再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此事。當(dāng)時的音兒遠(yuǎn)還沒有宮鈴的身份,對此事也是印象深刻。這些都是望月與他們之間的事,還有那些喝酒逗趣的事說出來怕是幾天幾夜都說不完。在望江樓大概鮮有人沒少被望月抓著一起陪喝酒的,要知道她平素最大的愛好之一就是喝酒,就是怎么喝都沒練出酒量來,也算是服氣的。但她這人不能說酒品不好,就是喝了酒就會變成另一個人,明明素日里看起來是個挺沉穩(wěn)的人,怎么一喝酒就愛鬧騰,鬧得他們?nèi)搜鲴R翻,還要收拾她的爛攤子,酒量又淺,為了此事他們沒少頭疼,都指望著她什么時候要是能戒了酒就好。只有唯一喜歡她的一點就是,但凡喝了酒她就愛彈琴譜曲,琴音是裊裊如絲如扣,聽得人心馳神往,余音能足足繞梁三日不絕。要是往常她可沒這興致,說什么平日里為了打發(fā)客人彈的太多了,影響到她的琴技和心情,自然也會影響到她發(fā)揮云云的胡謅,借口是多得不能再多。不過也是,望月公子的琴哪是俗人想聽就聽的。往往到了此時那才是眾人愿陪她的理由,此為她可沒少嫌棄他們。
杜麗娘和音兒起初還沒明白過來阿月話中的意思,等到他們想明白過來時,像是乍然被人打了一耳光,滿腦子都是嗡嗡地。杜麗娘尤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她,音兒卻是在回想自己是從何時與她分別的,好像還是當(dāng)年她去北魏當(dāng)細(xì)作時,一別已是多少年了。原來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的人沒想到還有相逢的一天,眾人心中都不知是何種心情。激動、難過、傷心還是釋然?
阿月伸出手來,將他們輕輕擁進懷里?!拔一貋砹?,我的兄弟們?!睂Σ黄鹱屇銈兊攘诉@么久,沒想過那次的分別竟會成永別,但若有一日我以全新的身份再回你們身邊時,還請你們依然記得我。
“混蛋?!倍披惸飰阂至嗽S久終于爆出一聲粗來,自從她走后她已許多年都未曾這么粗魯過。那壓抑的哭聲里飽含了這些年分別的思念和責(zé)備,為什么當(dāng)年她會那么狠心的將他們都拋棄,為什么她說走就走,走的那么干脆,留下個假死的假象卻真將自己陷入危險中?她是害怕他們會拖累她嗎,還是害怕自己會成為他們的負(fù)累?
“你要死就死干脆點,還回來做什么?休想以為我們會記得你,我絕對不會再承認(rèn)你的,嗚嗚嗚……”杜麗娘傷心的哭道,邊哭邊哽咽的話惹得阿月原本傷感的心忽得變晴了不少。那些人無論她走多久無論她變成什么模樣,都還是會記得,于他們來說她就是信仰,是以他們守著這份艱難也依然深信她必定會回來。
阿月大力的抱緊了杜麗娘,這個女人就只會嘴硬心軟,看起來潑辣實則心底最柔軟最重情義,真不知她何時能改上一改對自己好點。
“你真的是望月公子嗎?”相比起杜麗娘的堅信音兒顯然還有些懷疑,她與杜麗娘比起來在阿月身邊時日沒她久,雖然很多事阿月說出來很可信,但他們畢竟都未見過望月公子的真容,當(dāng)年分開時她依稀還戴著銀制面具,如今卻是個真實的美人在她身邊,怎能令人就相信她了?
阿月輕點下頭,她的笑清淺卻有種淡雅的美,“你們大概只知道我死在那場極刑中,卻不知其實那時的我被司夜離所救,他將我設(shè)計帶回相府后困在樓中活活將我給燒死,我其實是死在那場大火中,而那天不僅是我的死祭,也是他同蘭晴語成親的日子。赤紅的火焰替他們的新婚鋪就了一條全新的路,而我這個攔腳石也終于被人順利踢開。你覺得我能夠說是為了騙你們嗎,還是你們覺得現(xiàn)在的玄苑值得別人來騙?”阿月靜靜反問她。
自此音兒再無疑惑,聽著阿月訴說過去的悲慟忍不住輕輕將她擁住道:“對不起樓主,我不該懷疑你,只是我到了此時還是不敢相信你竟長得如此美貌,難怪當(dāng)年要將其遮蔽,否則真的是太礙事了?!边@原是句打趣的話,三人聽后俱都笑了起來。說得也是,想當(dāng)年那些人可是多瘋狂啊,若被他們知曉手段超然狠辣的望月公子竟是個美貌的女子,那想必會不利于她在江湖上行走,指不準(zhǔn)狂蜂浪蝶還要更多。
阿月淺淺的笑像是三月乍然綻放的梨花,美得傾城。杜麗娘看著看著又傷心了起來,心疼道:“你當(dāng)年為何要嫁給他,這種人就是死一千一萬次都不足惜,若非我沒那本事否則早就將他給殺了替你報仇,也不至于讓你淪落的這么慘。”想了想又道:“你又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阿月慢慢將當(dāng)年的事說與他們聽:“我當(dāng)年決心要離開玄月宮你們都是知道的,但即便如今我知曉宮主就是我阿爹,我在玄月宮中也是憑借著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爬上樓主之位,壓根無特權(quán)一說。既無特權(quán)想要離開就必須要按宮規(guī)來辦,玄月宮的宮規(guī)乃是死離,即只有死亡方能脫離。于你們來說或許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但身份位階到宮花者乃可行駛一項權(quán)利,便是替玄月宮執(zhí)行最后一項任務(wù),任務(wù)完成后方可離去,是對為玄月宮做出重大貢獻勞苦功高的宮花佩戴者才能享受。我自三歲來玄月宮后,十六年皆為玄月宮所用,此番離去我深知雖說不用死離,但絕不比死離好上多少。之后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了,我接到的命令就是接近當(dāng)朝國相司夜離,伺機竊取其秘密,然而我卻未能完成這最后的任務(wù)?!?p> 杜麗娘嘆了口氣道:“宮主未免也太狠了,你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他有必要隱瞞你這么多年對你嚴(yán)加訓(xùn)練嗎?萬一你小時候就撐不下去死在魔鬼訓(xùn)練營了呢?再說如果玄月宮還在,他將來也是要交到你手中的,他就不怕有一天你得知真相時會接受不了嗎?”
“宮主之所以這么做想必也是不希望公子,哦不,小姐被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嬌慣壞吧。畢竟只有在那種地方生存下來方能將來有能力統(tǒng)領(lǐng)玄月宮,現(xiàn)在的公子,小姐不就是個最出色的統(tǒng)領(lǐng)者嗎?”音兒一時難以對阿月女子的身份改過口來,叫得語無倫次。
阿月糾正道:“不用改口,我依然是望江樓的望月公子,但未免身份暴露你們可以叫我阿月,在外人面前我們還是互不相識,至于私下里我們還是照以前的暗號來聯(lián)絡(luò)?!?p> “是?!眱扇祟I(lǐng)命道。杜麗娘氣憤問她:“那你為何現(xiàn)在司夜離身邊,難道你不應(yīng)該伺機尋找機會將他殺了嗎?還是你下不了手?”說這話時杜麗娘儼然已經(jīng)忘了當(dāng)年司夜離放她一條生路,以司相的權(quán)勢為何后來不對她趕盡殺絕,莫非當(dāng)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嗎?
阿月眸底清澈,看著杜麗娘平靜道:“以我現(xiàn)在的能力還殺不了他。”她也有過掙扎、猙獰、痛苦、痛恨,可那又怎樣呢,在無人知道的角落里她只能獨自舔舐傷口,除了一遍遍極力的克制自己她還能做什么?她道出了她最不愿承認(rèn)的事實,可這事實無比清晰的告訴著眾人,這是個不爭的事實。當(dāng)年他就能強過她,無論是心智還是手段,她都不是他的對手,如今這么多年過去就算單單憑最簡單粗暴的功夫,她連他身都近不了更何況是殺他,簡直是癡人說夢。
像是一計棒槌狠狠敲打在眾人頭上,敲醒了杜麗娘和音兒。如今的他們還有什么,除了退避到渝州躲避起來外就也只能在暗中茍延殘喘的活著,就連壯大自己的勢力都是難事,談何去對付一個權(quán)傾朝野的權(quán)相?阿月看得出來杜麗娘心底的難受,安慰道:“此事我們還需從長計議,我潛伏在他身邊總有辦法去對付他,他現(xiàn)在雖對我信任但仍未對我放下戒心。世人都說司相為官清廉、為百姓著想,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那我就看看他是否當(dāng)真所說的那般好?!奔幢闶撬俚嗡宦灰腥魏我稽c把柄被她抓住,那他也休想再大權(quán)在握。既然他那么在意這個好名聲,就看他還能如何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