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李安平站在門口，槐花站在他的對面。
陽光，淡淡的，并不溫暖，還殘留著昨夜的冷。風，從街道盡頭吹來，混著泥土和煙火的味道。今天，看起來是很簡單的一天。
“少爺，我們今天去吃桂花糕吧。”槐花擋在門前。
李安平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揉了揉槐花的頭，將槐花推到一旁，“以后吧?！?p> “今天難道不行嗎？”
“一定要今天嗎？”
“一定要今天?！被被ㄖ刂氐攸c頭。
“為什么？”
“因為今天我想要去?！?p> “我知道一間小店，那里的桂花糕特別好吃。它就在……”這句話，槐花沒有說出口，因為李安平已經離開了。
他要去那個小樓，他要去見一個人，他要去做自己的事，所以今天不行，所以是明天。
或許明天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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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這間小樓上，你能夠看到的只是一成不變的景色。這座小樓可以突然消失，突然地出現(xiàn)。這里的景色卻是永遠永遠不會改變。
你可以看到灰蒙蒙的陽光，可以看到陽光下攢成一堆的灰蒙蒙的破舊屋子。同樣地，也可以什么都看不到。因為這里沒有京城的繁華，只有荒涼。不是枯地的荒涼，而是窮困的荒涼。前者是景色的荒涼，而后者是人們自己的荒涼。
真正的繁華是在內城，在朱紅色的大門內。而這里沒有。
這就是小樓，外城和外郊之間的小樓。而現(xiàn)在李安平來到了小樓。
沒有變，沒有什么變化。一樓依舊是那么的熱鬧，依舊是那些人。黑衣人依舊坐在那里，那張桌子依舊在那里，沒人注意到，或者說沒有人去注意。唯一變得只是那張桌子。桌子不是那么的空蕩蕩的，上面擺了兩碗茶。一碗放在面前，一碗放在對面。
李安平走到桌前，坐下。
“請喝茶?！焙谝氯藢γ娴牟柰频搅死畎财降拿媲啊?p> 李安平沒有說話，把茶杯推了回去。
“我是來見他的?！?p> “見到之后呢？”
“離開我們這些亂臣賊子，回到鎮(zhèn)北王府，繼續(xù)當你的鎮(zhèn)北王世子？”
李安平沒有說話。
正常的話，他會這樣的。
黑衣人將桌子上的茶杯，再次地推到來李安平的面前，再次地說道：“請喝茶！”
“客人來了，主人會拿出最好的茶來招待他，”李安平再次地茶杯推開，“但是，我應該不算是客人?！?p> “你不是我們的客人？”
“你這樣覺得？但是其他人呢？”
說完，黑衣人領著李安平走向樓上，“真正的主人就在三樓等著你。他對我說，你不但會成為我們的客人，而且還會成為這里的主人?！?p> 黑衣人等在樓下，看著李安平一步一步地走到樓上。
“我不信?！?p> “但是我相信他?！?p> 三樓，沒有變化。還是那么的昏暗，只不過人變了。那個殘廢的老人不見了，現(xiàn)在只有霍直。
現(xiàn)在是白天。外面有陽光，很溫暖。屋子里很黑，很暗，像是陽光下的另一個世界。只有一豆微弱的燈在燃著。
“為什么三樓總是這么的黑？”李安平坐到霍直的面前。
“因為這里總是長著青苔?！?p> 青苔就是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的，黑、冷、沒有陽光、沒有雨水。
“要我做什么？”李安平平靜地看著霍直，“要我做什么，才能夠讓你們離開我？”
“離開？現(xiàn)在就可以。走出去，不要回頭，這樣你不是就離開了嗎？如果你還想要他們放心的話，我可以借給幾顆人頭。”
“但是你猜他們會信嗎？”
“你現(xiàn)在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曾經做過什么。你在他們的眼里，已經是我們的人了?！?p> 隨后，李安平離開了。樓上也安靜了。
李安平走在大街上，遠遠地傳來商販的吆喝聲，顯得很熱鬧?，F(xiàn)在，他喜歡這里。這里很熱鬧，而他美好的記憶大多與熱鬧有關，比如他六歲時見到的蛇戲。
是在王府內，一個西域的人表演的。
蛇，叫做雪里梅。全身雪白，只有頸部有著一抹淡紅，在陽光絢麗無比，仿佛成了一絲彩霞。很美麗，也很難馴服。
尋常的毒蛇馴服的時候，需要拔掉毒牙，但是這種美麗的蛇不行。如果把它的毒牙拔掉之后，它脖頸處的淡紅就會迅速地消失，就會變成一條尋常的白蛇，緊接著，這種小蛇就會慢慢地死去。但這種小蛇很美麗，很讓人喜愛。它的鱗片仿佛是一片片的白玉，身子不像是其他的蛇一樣冰冷，相反有著一種玉石的幽幽的暖意。李安平曾經摸過。最奇特的是，這種蛇只會在冬天出現(xiàn)。
李安平曾經問過訓蛇人如何馴服這種小蛇。訓蛇人的回答李安平現(xiàn)在仍舊記得。
“伸手，讓它去咬，然后不停地躲開。讓它明白咬是毫無意義的。這樣，它就沒有野性，變得溫馴了?！闭f罷，訓蛇人伸出了滿是蛇吻的雙手。“不過，很危險?！?p> 他與霍直，也是如此。只不過是蛇被馴服還是訓蛇人被毒死，他們都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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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平回來的時候，手中提著桂花糕，是槐花最喜歡吃的桂花糕，在她常去的那家小店買的。至于那家槐花新發(fā)現(xiàn)的店鋪，李安平不知道。他覺得同樣是桂花糕，味道應該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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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在吃桂花糕，吃著平日里她最喜歡的糕點。
李安平買了很多的桂花糕，很多很多。因為他知道她喜歡吃。
桂花糕很好吃，也很好看。在白色的糯米上，均勻地鋪著一層淺淺的糖霜，還有綴著幾朵黃色的桂花瓣。輕咬一口，軟糯清甜，還帶著桂花的清香。她第一次吃的時候，就喜歡上了這種可愛的糕點。
她的嘴角有著雪屑般的殘渣，眼角卻有著淚。她哭了，沒有聲音。嘴角還帶著笑，淚水流著。
因為她不喜歡現(xiàn)在的桂花糕。
桂花糕的味道是不一樣的，李安平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