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破繭
漆黑幕布裹藏下，燭光黯淡，偶而搖曳人影，粉飾著滿地赩紅的魔法陣圖紋，宛如血印。
實驗室，數(shù)個魔法師佇立在法陣圈出的位置，把一桶血肉淋漓的雜碎圍繞在正中，無不嘴里念念有詞。
不知過了多久，桶裝血肉碎塊上方，以模糊影像的形式呈現(xiàn)，某種半透明東西影影綽綽；也難以揣測是火光圍繞四周導(dǎo)致還是本身性質(zhì)使然，它并沒有在地面、唯一存在色彩的法陣線條上投下任何影子。
隨著魔法進行，成像越加清晰。
魔法師們整齊劃一停下吟唱時，站在最里面的瓦里洛讀出了彰顯完成的最后一句話：
“筑成第五重魔法：靈魂召喚！”
話音落下，霎時，除了逐漸虛化的下肢，影像上半身儼然已經(jīng)輪廓分明——那是一個長著黑色翅膀、面容俊俏、赤身露體而沒佩戴有任何飾物的男子。
淡黃火光下分辨不出他的膚色是黃是白，只有肌膚上蛛網(wǎng)般裂解的紋路從胸前蔓延到脖子，遍布在臉上，歷歷可見。
“居然是墮落精靈，由使魔的稀有度而言，確實難得一見；這么說，梅萊那家伙遇到的是魔法師？真是過分啊……
把使魔切成碎塊說明他們確實產(chǎn)生了一點矛盾；姑且認為回到學(xué)院的梅萊獲得勝利，然后叫我來的原因恐怕是那個魔法師被殺了，她想從其口中得到某些信息——到底是什么呢？就讓你來告訴我吧?！?p> 自言自語間，瓦里洛舉起魔法杖：
“墮落精靈的魂魄，告訴我你的名字?！?p> 突然睜開眼睛，墮落精靈張大嘴巴，呃呃咧咧著，卻沒能說得出話。
瓦里洛挑了一下眉毛：
“召喚不健全？說不出話，恐怕是聲音構(gòu)筑方面……不，靈魂不存在音帶，這種情況應(yīng)該是有聲音而連不成完整句子，可想而知沒有繼承思維，是連接出現(xiàn)了問題嗎？”
無奈聳了聳肩，轉(zhuǎn)過身，他面對著其余參與召喚的魔法師：
“各位，很遺憾，我宣布召喚失敗?！?p> “但，瓦里洛閣下，到底是哪里出現(xiàn)了錯誤？料想魔力流通暢順的話，魔法樹的構(gòu)筑應(yīng)該沒有問題才對……”
“的確，理論上，只要魔力量在我之下的生物、魔物都能夠被召喚；而墮落精靈，眾所周知不存在任何魔力，召喚毫無疑問……”
“瓦、瓦里洛閣下！”
平白無故的喊叫，打斷他同時，一位魔法師伸出食指指往他身后，冷汗直冒，渾身顫抖。
適時，沿著其指尖看去，各位魔法師也瞠目結(jié)舌。
緩緩回頭，倒映在瞳孔中，瓦里洛看到墮落精靈肌膚如同碎瓷般被剝落，又仿佛墻壁的劣質(zhì)扇灰般絲毫掉渣，暴露出里面似乎是衣衫布料般的詭異色彩。
依舊呃呃咧咧著說不出話，瞪大雙眼的神色卻痛苦不堪；室內(nèi)分明不可能存在氣流，隨著墮落精靈竭盡全力試圖向前伸手剎那，所有燭火都開始搖曳！
法陣圖案，黑幕下，陰影唯一能夠彌留的地方，墮落精靈的投像若隱若現(xiàn)……
猛地，杵著魔法杖，瓦里洛大吼：
“第一重魔法，外接力；疊加第一重魔法，撕裂；筑成第二重魔法：連鎖損毀！”
眨眼間，緊隨繁瑣法陣每一筆勾勒的線條悉數(shù)截斷，布滿整個環(huán)形大廳的黑色幕布盡數(shù)撕裂，露出其后以巖石堆砌的墻壁與玻璃窗。
陽光一擁而進，把燭光勾兌得潔白，將整個實驗室大廳輝映得明亮！
可惜，墮落精靈的魂魄并沒有消失。
理應(yīng)是魂魄的虛影卻鍍上肌膚的煞白，甚至龜裂破碎的表皮下，更是賦予了布料的質(zhì)感與色調(diào)；或紅或黑，也辨別不出類別，就像什么東西將要破繭而出，令人毛骨悚然、惴惴不安。
“快……逃！”
終于，聲音脫口而出，卻是墮落精靈最后的吶喊，無力而沙啞。
瓦里洛還沒反應(yīng)過來瞬間，墮落精靈的外表已經(jīng)完全剝落，翅膀炸裂成漫天黑羽——
黑羽紛飛的光芒下，黑色百褶裙配紅色長襯，長襯外搭純黑披肩；一頭青絲自然披散，以及身后鋼鏃一樣的尾巴盤成圈子，一位少女懸浮在碎塊桶上，墮落精靈靈魂原所在位置。
睫毛下垂，把瞳光擠壓得如同血寶石般迷離，少女在輕笑，笑得令人心神蕩漾。
說時遲那時快，瓦里洛直接抄起魔法權(quán)杖便往她腦袋甩去，卻硬生生滯留在距離甚遠的半空動彈不得；頓時，沒有猶豫，他目眥欲裂：
“第一重魔法，構(gòu)造解明；疊加第一重……”
銀牙軟咬，紅唇觸碰，少女嫣然：
“垂死掙扎。
也有你這種人呢，根本無法取悅我的家伙，直到最后依然選擇以魯莽掩飾畏懼——你們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對了，是‘屁滾尿流’，所以請老老實實‘屁滾尿流’啦?！?p> 驟然收縮的瞳孔里，只倒映著少女的亮麗與笑容的狡黠。
片刻，魔法師們眼中，沒有任何征兆，瓦里洛已經(jīng)停止吟唱，繼而跪在地上，捧起少女腳尖下剩滿血肉碎塊的木桶。
“瓦里洛……閣下？”
背對所有魔法師，仿佛聽見了這聲喊話而肩膀一顫，瓦里洛生硬轉(zhuǎn)頭，面朝眾人，滿臉淚痕，卻詭異地露出微笑：
“各位，投降吧，成為愛麗絲圣上的物品，然后響應(yīng)她號召，心滿意足、感恩戴德地‘屁滾尿流’——因為我們召喚靈魂的緣故，圣上才得以寄寓墮落精靈的靈魂逆轉(zhuǎn)因果律，所以她決定原諒我們，讓我們成為奴隸哦！”
說罷，他已經(jīng)伸手進木桶，直接舀起一捧血肉碎塊捂進嘴巴，強行咀嚼后咽了下去，終究無法抗拒惡心又嘔在手上，然后繼續(xù)塞進口中，繼續(xù)咀嚼，繼續(xù)嘔吐，如此反復(fù)，如此癲狂，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待眾人想上前阻止時才發(fā)現(xiàn)，瓦里洛身下分明淌開了一大灘水漬，惡臭難聞。
“為什么……”
惶惶中，不知是誰起的頭，魔法師們無不舉起權(quán)杖，令此起彼伏的吟唱聲充盈著整個大廳，竭盡所能。
“閉嘴！”
在少女開口前，歇斯底里大吼出聲，打斷了所有人吟唱的，是瓦里洛。
煞白嘴唇涂上腥紅，兩眼外凸，面無血色；他鐵青著臉：
“愚蠢的家伙，你們在自尋死路！還不明白嗎？從物質(zhì)中誕生靈魂，這是世界的鐵則，古往今來就沒有人能改變，不會逆轉(zhuǎn)，也不可能逆轉(zhuǎn)！因為從靈魂中誕生物質(zhì)，這無疑相當(dāng)于死者蘇生！
然而圣上卻能夠做到——只有愛麗絲圣主能簡單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