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是不能這么慘絕人寰嘀。
好像控制他的東西并不會熟練使用環(huán)首刀,只是用蠻力瞎砍。我瞧準(zhǔn)空檔,欺身靠近何文的身體,雙手一起連刀帶鞘往前推擊。“梆”的一聲悶響,日本刀長長的帶有鐵制末端的刀柄撞到何文胸口的水月部位上,何文身體頓時被這股沖擊擊退,向后飛去摔進(jìn)了坑里。
于吉也看準(zhǔn)時機,丟出兩張藍(lán)色道符在我腳邊,然后左手一把搭在我的肩膀上說道:“星君,干得好,走!”
哈?去哪?
話還沒問出口,四周忽的暗了下來,萬籟俱寂,空氣凝滯,庭院里景色依然如舊,只是都泛著或濃或淡的白光,無甚色彩。我看到眼前的坑里趴著何文,面部朝下,而何文的頭上,立著一個人,正是昨晚所見的黃衣人。這次算是跟黃衣人打了個照面,原來它沒有五官,整張臉都是白茫茫像日光燈一樣發(fā)著微弱的光。黃衣人踏出腳步,向我漫步飄來,我立刻沉下身形,左手推開刀,右手輕輕搭在刀柄上:如果它進(jìn)入可能侵犯我的范圍,我就不客氣。正在此時,于吉的聲音輕輕地在我耳邊響起:“星君請不用緊張,小生已為你張開結(jié)界。”
“我又進(jìn)入‘念’的世界了?”我問道,“先生您,不帶這么玩兒的,快告訴我接下來怎么做?”
“星君,其人魂之執(zhí),纏繞不解,乃形成能量之聚合,是為‘念’,解開魂之執(zhí)著,‘念’便可消散。”于吉緩緩地解釋道,“請星君試著與它對話,以理曉之,解其心結(jié)。”
嘿,我心說,哥們這初來乍到的,什么都還不懂呢,你給我整這么個幺蛾子。咱好好過點正常的游歷,逛逛山山水水的不好嗎?
吐槽歸吐槽,對面的黃衣人可是越飄越近了。我定了定神,學(xué)著它們昨晚的對話風(fēng)格,朗聲問道:“你是何人?”
“我乃黃金?!秉S衣人那空空洞洞如在金屬桶里說話一般的聲音傳來。
黃金?是姓黃名金的黃金還是那可人的值錢貨黃金?我繼續(xù)問它:“既是黃金,‘念’從何來?”
黃衣人頓了一會兒,說道:“幼兒女婦,為張氏賊寇所擄販,集怨而成?!?p> 張氏,是這座府宅的原主人張奮一族嗎,原來張家是靠販賣人口發(fā)跡的,可是這都已經(jīng)多少代人了。我想了想回應(yīng)道:“張氏后人已病弱凋零,流離他處,汝愿已償。”
黃衣人聞言,臉上的光芒黯淡了些,整個丈把高的身體開始不自主地抖動,帶著哭腔發(fā)出喃喃之音:“幼子失親之苦,良女為娼之悲,此等怨恨,如何輕消?!”
見黃衣人依舊不為所動,我便點點頭,順著它的話說道:“確實不能輕消,然則冤有頭債有主,汝實不該繼續(xù)于此播撒疫病?!?p> 這話似乎不對它的口味,黃衣人衣袂揚起,似有怒意,憤憤然道:“吾等之悲,吾等之憤,豎子如何輕而妄言!”
“不然您要咋樣才肯撒氣?”我用大白話問道。
“唯有廣播人間疾苦,與天下蒼生共愴,方可聊以慰藉……聊以慰藉……嗚嗚嗚嗚嗚嗚”黃衣人說完,捂著臉抽泣起來,寬大的袖口一浪一浪地抖動著。
原來如此,恐怕這就是于吉不能不管此地的原因吧。倘若這黃、白、青三氣擴(kuò)散開來,必鑄一方瘟災(zāi),而周圍的村民還渾然不知。
我默默地拔出佩刀,“策鬼神”沒有散發(fā)任何劍氣,還是一把普通鋼刀的樣子,看來它對“念”沒有興趣。用語言能平息黃衣人的怨氣嗎?我怎么覺得就算蘇秦張儀再世,也不可能三言兩語就讓這股陳年積怨消散呢?
我抓了抓腦袋,小聲問道:“于吉先生,它好像有點氣?”
“星君再說點什么安撫安撫試試?”耳邊響起于吉的回答。
呃……看來哥們要展示一下復(fù)習(xí)公務(wù)員考試時磨練而來的申論技巧了——硬要把道理講通:“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汝等生前之苦,非眾之罪。正因吾輩已受其苦,方知平和人間之不易,增福澤于天下是大道,陷災(zāi)厄于蒼生非坦途。汝是眾生,眾生是汝,難為彼此,所欲乃何?”
“子曰個屁!”黃衣人展開雙手,憤然躍起到半空中,如蔽空之雄鷹一般張開半米長的利爪向我撲來。
我雙手握刀持中段架構(gòu),一邊作布防之備,一邊喊道:“先生,哥們我解不開它的結(jié)哎!”
“唉……”于吉一聲嘆息,半空中出現(xiàn)一粒紅色的光點,光點快速繪出一個長方形的大框,剛好框住黃衣人。黃衣人就這樣停滯在空中,掙扎無門,紅色光點在框內(nèi)飛速游走,勾勒出一道道符文。符文的一筆一畫都穿透過黃衣人的身體,仿佛激光一樣,每穿透一下,就有白色的光從黃衣人身上漏出來。隨著紅色符文越寫越完整,越寫越多,黃衣人全身也被越穿越密,越來越被束縛得無法動彈。白光源源不斷地從黃衣人傷口上滲出來,融入到符文里。漸漸的,黃衣人臉上的光芒褪去,五官開始明晰起來。哎呀,竟是一個顏容白皙透水,彎彎柳葉眉艷,長長杏花眼俏,兩枚柔唇紅且潤,一聳高鼻挺又尖的女子面相,她幽怨地望著我,慢慢闔上了眼睛,如睡去一般,融進(jìn)符文里,消失不見。紅色線條的透明道符隨即開始縮小,直至變成一張紅色的實體道符,消失在黑暗中。緊接著我的眼前一道白光襲來,眼睛一閉一睜間,我回到了現(xiàn)實中。
四周景色恢復(fù)了色彩,我發(fā)現(xiàn)我的刀此時還在鞘中并未拔出,又呼吸到了清晨冰涼香甜的空氣,我長出了一口氣,緊繃著的身體便一下子軟倒。我靠在墻上對于吉說:“于吉先生,您這辦事兒的節(jié)奏,我有點跟不啊。呼~希望以后您能慢一點兒,好讓我有個準(zhǔn)備?!庇诩鑫野さ綁ι?,收回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滿懷歉意地抱拳道:“何文‘念’力入體,刻不容緩,小生只好委屈星君直接進(jìn)入‘念’界牽制它。”我苦笑一下,這茬我心里也知道,于吉這廂也算是給了我一次歷練的機會。
坑里的何文緩緩蘇醒,只覺渾身疼痛,特別是胸口,掙扎著在坑里坐起來直喘氣。于吉蹲下來笑瞇瞇對他說道:“辛苦你了,何兄弟?,F(xiàn)在沒事了,可以打開蓋子看看,你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