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
即便董駿欽,穆擒風和大寶知道她叫阿律,知道她是跟著壯漢而來,也僅此而已。
誰都不認識她,誰都不曉得她的來歷。
阿律現(xiàn)下被捆成條,跪坐在地。幾百雙眼睛盯得她發(fā)怵:“我……我是來找程籇的。一路跟他上來的?!?p> 林大人蹲下身,瞇起眼,像是眼睛里長了張嘴要把人吃了似的道:“那你是怎么進來的?都說天青境防衛(wèi)森嚴,這程籇中邪力大無比,能進來也就算了。你,莫非也是身懷異力?泯闕真人,可否勞煩您探查一下這女子是凡人還是妖魔鬼怪?”
泯闕真人立刻掏出一個類似八卦羅盤的東西道:“愿意效勞!”
羅盤靠近阿律,惹她驚慌。她朝人群里使勁張望,董駿欽慢慢后退。然而,沒躲過。
“我是和他一起進來的!”她無法伸手,只好抬起下巴對著董駿欽。
林大人回頭,問道:“誰?”
阿律像是抓到了救命繩般急忙回憶,道:“就是那個董……董……什么草堂的大夫!董大夫!”
眾人自動給董家讓出一道空隙。林大人看看董駿欽又看看阿律:“連名字都記不全,還謊稱和董大夫一起進天青境?”
“真的!”阿律急忙補充,“他,還有后面那個隨從,我們在山下,不,昌御就遇到過,那次他還非拉我搭脈。后來山下再遇到,我們就一道上來了?!?p> 林大人再次看向董駿欽,董父問道:“阿駿,你可認得這姑娘?”
董駿欽道:“我確實見過這位姑娘。”
阿律喜笑:“你看!”
可董駿欽補充道:“前晚在昌御時,我無意撞見她翻墻不慎跌落,故而想替她看看有未受傷;在山下,她被這位程籇兄弟打傷,所以就陪同走了一段,但是行至半山就與她分道揚鑣。除此之外,在下對這位姑娘一無所知,并不算認識?!?p> 一句不認識氣得阿律瞪大眼。
林大人冷笑道:“大晚上翻墻,還被程籇兄弟壯士打傷。我看你就算不是妖魔也定非良民。青桓長老,貴門這守衛(wèi)可得加強了。我也知道白淵掌門仙逝你們忙,要不,泯闕真人,你們就暫留天青鎮(zhèn),指不定各位長老需要外援?”
林大人說完便示意侍衛(wèi)抓人。
此時穆擒風突然上前阻止:“大人,這位姑娘恐怕不能和你走?!?p> 林大人不悅:“為何?”
穆擒風解釋:“這位姑娘并未進入天青境內,我是見她一直在外圍晃悠,目的不明,才將她暫時圈押在天青境內。她告訴我們她受程籇的家人所托來此尋人,并且給了我這個骨笛,是程家人給她的信物?!?p> 穆擒風拿出半截骨笛,林大人和泯闕真人相繼看過后,凌言將其拿走,隨后在程籇胸口摸了摸,找到他脖子上掛著的另外半截。
兩截骨笛合并,一個籇字。
“現(xiàn)在看來,這骨笛該是一對。程籇既然如此在乎弟弟的那只,他自己這支必然也是十分珍視。這位姑娘能得這半截,對半不是偷的??赡苁撬行皶r,邪氣入胸震斷了,后被家人拾到交于這位姑娘?!贝颂師o人認識阿律,聽著穆擒風扯也沒覺得不合理,“且方才也是她告訴我們,程籇的邪氣源自右手。因而,我想這位姑娘確實是來找人的。等我們醫(yī)治好程籇,她肯定要帶程籇回家復命?!?p> 林大人聽了摸著下吧問:“他斷了只手,還接的上么?”
凌言上前:“如果董大夫能出手醫(yī)治,應該可以?!?p> “董大夫?”林大人回頭,“確定?”
凌言點頭:“重草堂能為皇商,董大夫為太上皇瞧病,想必他如今的醫(yī)道要高出我們許多。我傷了程籇,是擔心殃及無辜迫不得已,若不能治愈,天青境便有愧于殿下的囑托?!?p> 凌言一出手,閻王都閉眼。這話說的就算是夸大,也夸的有根有據。
林大人思忖良久,準了。
于是董父也道:“好好替人家醫(yī)治,可別給殿下丟臉?!?p> 終于離開了這個是非場,董駿欽跟著幾人一起進入陰陽洞。
陰陽洞是天青境內唯一一個自負平衡的地方。弟子練功失衡時,都會到此打坐修養(yǎng),以調五行靈氣。
入洞后,凌言按董駿欽的指示將程籇放在石臺上。
青隕長老將斷肢交給他,并道:“邪氣除不盡?!?p> 董駿欽點頭:“能除多少是多少。凌言師兄,你先照看好凌霄師兄?!?p> 凌言點頭。
“長老,阿風,你們控制住他的腳?!闭f完,董駿欽從袖中掏出一卷銀針。
兩根銀針扎入手臂切口處,隨后董駿欽拔出自己的短劍,低念幾句后短劍分裂成大大小小的鉤針。再從布卷中拉出一根細如發(fā)絲的絲線。
董駿欽兩指捏住絲線用力一拉,絲線閃了閃隨即消失無形。
三人相視點頭后,董駿欽將無形絲線穿入鉤針,然后一針下去。
阿律在后面看不清狀況,她只看到原本像死人一樣躺在石臺上的程籇逐漸抖動起來。沒多久他就和脫水的魚一般弓起身子,嘴里嗚嗚嗚的低吼著。
斷了一只手肯定很疼,現(xiàn)在又得接回去,得再痛一次。阿律順著縫隙看到程籇的臉,雙目禁閉滿頭是汗。
按著他的穆擒風和青隕長老額頭青筋曝起。洞內緊張的氣氛壓抑著阿律大氣都不敢喘。也不曉得過了多久,董駿欽突然放下手。他撫上如暗紋一般的線口,指尖微光流動,再次輕念:“萬合?!?p> 穆擒風問道:“好了?”
董駿欽點頭:“接好了,但是要徹底恢復的話必須除邪。”
說完洞內五人皆看向阿律。阿律緊張道:“看我干嘛?我不知道怎么除啊!”
董駿欽反問:“你不知道?”
阿律理直氣壯:“當然啊,我要是知道我早就除了帶他回家,用得著上天青……境么……”
阿律說著說著覺得自己被人下套了。
下套的董駿欽勾起嘴角:“果然,你是故意放他上山的。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何挑這種時候上天青境搞這些事?是誰派你來的?長生臺?還是宮里?”
“你什么意思?”阿律沉下臉,“什么長生臺什么宮里,我聽不懂。”
董駿欽道:“聽不懂?從昨夜我就覺得奇怪,你說你只想默默打暈他帶他走,可是從昌御一直到這里,每次遇見你你都只是觀察他,而非對他下手。且今早阿風發(fā)現(xiàn)能用骨笛將他引至望空堎,你拿著骨笛這么久會不知道笛聲能牽制他?
你若真的想盡快帶他回去,沒道理他能從昌御一路跑到天青。與其說你是在找他,倒不如說你只是在跟著他看他會干嘛?!?p> 阿律聽言,干笑一聲:“不對么?”
“對么?你明知他中邪不淺,還放任他四處亂跑,到天青境搞了這一出。你可知今日在場的那些人看到你這場大戲,對天青境對天青弟子會有什么看法?傳什么謠言?”董駿欽越說越激動,“還有那位林大人,他借你借程籇為由,派人監(jiān)視整個天青,一旦給他們發(fā)現(xiàn)什么錯處,很可能就一紙上書到皇帝面前定罪?!?p> 阿律失笑:“定罪?你們到底是不是修仙的?還一直上書給皇帝。好,就算我是故意放他進天青境的,那又如何?”
“如何?”董駿欽氣笑。
阿律繼續(xù)道:“按你說的,笛聲能吸引他,所以我難道是一刻不停地吹著笛子把他引回他家?可是然后呢?我是不是還得坐在他家吹到他氣絕才算完?
你說我每次都是觀察他,是,我是觀察他??墒悄鞘且驗槲覜]辦法。我是早就發(fā)現(xiàn)他的邪氣我去不了,就算我把他帶回去,他還是要跑的。所以當我看他好像一心要上天青,我就讓他上,不阻攔,說不定你們天青修仙的有辦法。如果照你剛才的話,我是利用他為難你們天青,那你根本不會在昌御在山腳碰見我。我應該一直躲在暗處,直到現(xiàn)在都不出現(xiàn),那才叫真的為難人?!?p> 董駿欽正欲開口,凌霄打斷他:“阿駿,我明白你是怕林大人和別人借題發(fā)揮。這位姑娘的意思,我也明白,你攔不住他,只能讓他上來了卻心事。這件事,原本就是我自己造的孽,只能我自己但這個果?!?p> 凌霄一直是世人眼中,包括董駿欽眼中,明朗溫柔強大的仙道之人。如此落差,董駿欽實在難以接受:“可是師兄,如果再晚些天,至少不該是今天……”
凌霄擺手:“我本就無意于掌門之位,今日還是明日并無不同。且今日在場人多,我能稟明真相,反而更安心?!?p> 連凌霄自己都這么說,董駿欽再無言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