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駿欽和阿律在后院坐了一會兒這主角才從內(nèi)院出來。
為首的女子滿頭金釵掛穗,身上更甚錦衣玉鐲,應(yīng)該就是徐府千金,也就是周權(quán)的續(xù)弦,徐雯。
徐雯身旁有個中年男人,看樣子應(yīng)該是周權(quán)。只不過他身板雖纖瘦,但眉清目秀面色紅潤,不大像長期身子不好的樣子。。
董駿欽側(cè)顏朝阿律使眼色,阿律也是皺眉點頭,比了個“奇怪”的口型。
夫妻二人雙雙入場后,徐雯只向眾人微微頷首,絲毫沒打算和人多說幾句的意思。
董駿欽心道:士農(nóng)工商,在鹿林好像反過來排。
徐雯和徐老爺?shù)驼Z幾句,隨后便挑了個好位子,拉著周權(quán)坐下。
徐老爺此時上臺說了幾句,大致就是感謝今晚各位賞臉來徐府聽?wèi)颉?p> 至于為何請大家聽?wèi)?,則是因為幾日前結(jié)識了來自東麗國的醫(yī)師,治好了他女婿周權(quán)的濕邪。
這番介紹后,這位神秘的貴賓在眾人好奇的注視下登場。
只見一位身著暗紅廣袖的公子步履款款,移到院子中央,朝眾人行禮道:“在下文緒,乃東麗醫(yī)師,現(xiàn)正周游列國。偶得徐老爺賞識,為周姑爺診治。姑爺?shù)纳眢w如今有些許起色,也是我文某人的榮幸?!?p> 大家都知道周權(quán)這是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已經(jīng)幾十年了。文緒一番含蓄的自夸,下頭好些人聽了那叫一個羨慕,恨不得馬上把他請到自己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是個活物都給看一看。
徐老爺這邊,更是倍感體面,大手一揮道:“在坐的都是我徐府的貴客,誰要是想讓文大夫瞧一瞧,徐府大門一定為其敞開。且一切費用由我徐府承擔(dān)!”
這話一出,底下嘩然,立馬有家丁拿著紙筆墨記人名。
董駿欽看見徐雯嘴角一抽,但終究沒說什么,只是不大高興,拉下了臉。
馬大人這頭,他滿臉興奮道:“我們也報個名?”
董駿欽和阿律尷尬搖搖頭。
就在二人無語地看著周邊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時,董駿欽瞟見那文緒在不遠處盯著自己。
見董駿欽也看了過來,他無聲地鞠躬示意。
阿律見狀,耳語道:“你們認識?”
“我不認識他。”董駿欽道,“但他大概認識我?!?p> 這不是不可能,如果對方是醫(yī)師,那就是醫(yī)道中人。同道中人知道董駿欽不為怪。且他說自己周游列國,見過董駿欽更是合理。
但董駿欽擔(dān)心的可不是這個。
他來鹿林是為了查東麗國的驅(qū)邪藥里賣的到底是金子還是石頭。眼下運藥的人沒找到,倒是出了個醫(yī)師,這醫(yī)師又看好了周權(quán)常年的濕邪。這里頭一定有鬼。
董駿欽和阿律交換一下眼色后,決定先按兵不動。
一臺戲唱了兩個時辰,直到亥時之前才散場。
徐老爺興致未消,拉著幾個人,非說今晚就給看病以癥文緒醫(yī)術(shù)高超,這幸運兒中也包括馬大人和他的遠房親戚,以及親戚的侍女。
還真是那句“有醫(yī)就得瞧”。
可徐雯見狀立馬不樂意,把徐老爺拉倒一邊道:“爹,這文大夫是專門請來照看阿權(quán)的,你怎么把外人也找過來!”
徐老爺不以為然:“看一個和看幾個有什么區(qū)別?”
徐雯不悅:“怎么沒區(qū)別。他照看阿權(quán)不能分心的!你找這些外人,累著文大夫怎么辦?他要是累著,阿權(quán)怎么辦?”
徐老爺?shù)土R:“阿權(quán)阿權(quán),從小到大你就知道阿權(quán)。這周權(quán)能走能吃,只是身子弱些,這么多年不也過來了?,F(xiàn)在他身體大有起色,之后文大夫少看他兩眼是會死還是怎么著?”
“我不管!”徐雯哼聲,“今天這幾個看完,明天不許他再給別人看病!只要他在我們徐家,就不能給外頭的人看病!”
董駿欽和阿律,一個仙門一個鬼門,耳力都超乎常人,父女兩的對話,字字清晰落進他們耳朵里。
阿律搖頭和董駿欽對視一眼:癡情是夠癡情的,嬌縱也是很嬌縱了。
不過眼下,比起徐雯的嬌縱,更棘手的是馬大人帶著他二人進了前廳,準備讓文緒搭脈。
阿律站在隊伍里,低聲道:“少爺,此情此景,倍感眼熟,您作何感想?”
董駿欽道:“有道是天道好輪回,從未饒過誰?!?p> 無怪張叔在昌御客棧見他那般會胸悶了。
馬大人識相的排在最后,等輪到他三人時,大部分人都已離各回各家。除了文緒,只有徐老爺和一個下人在。
文緒坐診,姿勢標準,分析病癥言之有理,開方配藥也算是對癥下藥。董駿欽找不到破綻,只能繼續(xù)等。
“馬大人挺健康的,就是稍微控制一下葷食?!边@文緒笑起來倒是真好看,讓人如沐春風(fēng)。這不,馬大人一下子就被唬住,使勁點頭。
等馬大人一離開凳子,文緒便繼續(xù)道:“下一位?”
馬大人身后的是阿律,阿律發(fā)現(xiàn)文緒看著她,立馬擺手:“我我我,我只是個侍女,應(yīng)該不用……”
文緒輕笑:“侍女啊,侍女多操勞,更應(yīng)該看看。”
阿律干笑:“我家少爺待我很好的,重活兒累活兒都不用我來,所以我一點不操勞?!?p> “哦?這么好?”文緒聽言,一雙曖昧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打轉(zhuǎn)。
馬大人看苗頭不對,拉著徐老爺就往外走:“哎,徐老爺方才不是說有事和本官詳談么?要不咱現(xiàn)在就去說,我大侄子就先放這兒?”
董駿欽一個生人,徐老爺也沒放在心上,遂帶上家丁和馬大人移步書房。
此刻,前廳只剩董駿欽,阿律和文緒三人。三人相對無言,只有文緒笑得詭異。
不一會兒,屋外的那個南琴帶著另一個男子進來,順勢把房門關(guān)了。
文緒瞧二人神色緊張,笑道:“二位不必擔(dān)心,這是我的侍衛(wèi),南琴和北書?!?p> 哦,南北聯(lián)手了。
要說這主仆三人長的還真不像一個家門里的人。
北書棱角分明,面相剛毅,一雙深眸,勝似鷹眼,和穆擒風(fēng)有幾分類似;而南琴,身材傲人不用說,大眼高鼻嘴唇飽滿,配上干凈利落的馬尾和微挑的眉毛,氣勢強勁;相比之下這位文緒則柔和的多,頗有謙謙公子,溫潤如玉的意思。并非不好看,而是他這長相更像是董駿欽這樣的中原人,與東麗傳統(tǒng)的濃眉深眼高鼻梁相差太遠。
文緒似乎看出二人的好奇,主動開口道:“在下的祖父是中原人,因而在下與一般東麗人長的不一樣。董大夫,您坐啊!”
聽他這么直白的稱呼,董駿欽只好坐下。
文緒又道:“在下出師不滿兩年,在您面前替人診斷實在是班門弄斧,還請董大夫莫笑話?!?p> 董駿欽靜了靜心道:“你認識我?”
“當(dāng)然!”文緒眼睛亮亮,“您是天青境俗家弟子,醫(yī)仙歸一大夫唯一的徒弟,中原第一個皇家藥商重草堂的少堂主,董駿欽,對吧?”
董駿欽:……
阿律:……
文緒喝了口水,笑意更深:“在下也算是醫(yī)道中人,認識您不奇怪。而且……我們其實見過面,不過您貴人多忘事,大約是不記得了?!?p> 董駿欽被文緒意味不明的嘴角弄得心顫,連忙問道:“什么時候?”
文緒看向阿律道:“什么時候……這,當(dāng)著您這位待她很好的侍女面前說這個,我怕……”
董駿欽和阿律面面相覷,這個文緒到底想說什么?
此時一直在他身后不作聲的南琴突然一掌按下文緒的腦袋:“你玩夠了沒!”
文緒低著頭,嗚咽幾聲忽然大笑。南琴松開手,他起身整理了一番發(fā)型對董駿欽和阿律道:“抱歉抱歉,我只是太驚訝在此處見到大名鼎鼎的小醫(yī)仙,所以開了個玩笑。不過在下方才所言句句真實?!?p> 董駿欽滿頭黑線,東麗人還真如謠傳所言的那般性子乖謬。
既然身份已經(jīng)暴露了,那干脆別暗中觀察。董駿欽遂問:“既然文大夫這么坦誠,那我們也不客氣了。在下想知道那位周權(quán)患的是什么病?病灶或者說病因是什么?”
“周權(quán)?”文緒倒是意外,“沒想到被我揭穿身份后你關(guān)心的居然是徐家姑爺?”
“有問題嗎?”董駿欽反問,“文大夫覺得我應(yīng)該關(guān)心什么?”
文緒玩著茶蓋道:“皇家藥商的公子,佯裝縣丞親戚,又在四月收購最忙的時候帶著個姑娘到這么遠的鹿林來,我猜肯定是有皇命在身,暗中查探寫什么,比如……”
比如……
“比如在東麗國使團進京前就已經(jīng)到達的貢品?!蔽木w微微瞇起眼,不放過董駿欽臉上任何細小的變化,“還有草藥?!?p> 董駿欽此刻的心情無關(guān)東麗無關(guān)周權(quán),是單純而直接的不喜歡眼前這個文緒,還有他一副將人玩弄于股掌間的輕佻樣。
于是他回敬道:“文公子多慮了,既然是貢品自然會有雙方官員跟蹤檢查。何須我來擔(dān)心?我之所以在此,只不過是受身旁這位姑娘所托。”
文緒似乎沒想到董駿欽會如此干脆地把自己摘干凈,狐疑地瞅了阿律一眼:“莫非是您的侍女看中了周權(quán)?”
阿律道:“你才看上周權(quán)呢。”
冷不丁被嗆,文緒瞟了南琴一眼,隨后不理阿律與董駿欽道:“好吧,我承認你說的在理。反正那批藥材已經(jīng)入京,并不在鹿林。你關(guān)心也好不關(guān)心也好,事情已定。至于這位姑娘關(guān)心的周權(quán),董大夫既然這么問,相信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周權(quán)的濕邪不是普通濕邪??上Р』妓绞虏灰送嘎叮忝靼椎陌?。我能可以告訴二位的,就是周權(quán)這病,雖是娘胎里帶出來,但久治不好乃人為?!?p> 人為?難道除了那個女鬼,還有人想害他?
阿律心道:這周權(quán)到底得罪多少人?
陌懷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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